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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纱

如果可以,我也想就这样一个人爱着你,一直一直下去直到彼此长命百岁,可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也只能用两个字,如果!

巨大地玻璃窗下,贴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阳光拉长的影子,圆滚滚的就好像一个球。玻璃窗外有一颗枝叶并茂的梧桐树,浓绿的叶里只剩知了在撕心裂肺。

玻璃是真空的,室里是一片死寂。窈窕就这样一直贴窗站着,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窗外。窗外的街道上正在酝酿一场婚礼,新郎的父母正在门口笑迎八方客。窈窕远视,她甚至能看到那对夫妻脸上笑弯的皱纹。目光落到左手里紧握的瓶子,褐色的,瓶上的胖手青筋突起。突然人群兴奋了,一对新人出了来,新郎背着新娘,笑着露出一排牙齿八颗。额头上亮亮的,窈窕缓缓伸出手,笑着做了个擦汗的动作,触手可及的冰凉,扯起的嘴角垂下,眼角余光似乎还能看到隔壁邻居家堆放门口的西瓜皮上飞起的黑头苍蝇。啪地一声,瓶子摔到地上一瓣瓣的,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的药味。一抹白色摔到了地上,碎玻璃扎到手腕染上鲜红的血,就像那堆西瓜残皮的颜色。

 窈窕就是这样认识晴雨的,像所有俗透的剧情一样,一条寂静的小巷,几个地痞流氓,晴雨被围在里面,突然来了路人甲,挥舞着拳头直直地冲了过来。多少年后每当晴雨笑着回忆往事的时候,窈窕总是像那天那样挥着拳头装样地一边往前冲还一边大声笑着。晴雨,骨子里很傲,老师常常说像晴雨这样的是要考北大的,镇上人也常常说不知道将来哪家能娶到这样漂亮的儿媳妇。因为傲所以不屑一顾,因为不屑一顾所以一直独来独往直到遇到窈窕。一直以来窈窕都是孤单的也一直是自卑的。那年她八岁,走在大街上,看到一群小孩围着蹲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就凑了上去,最小的那个孩子探头一看到她,一愣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八岁那年窈窕吓哭了一个小孩。窈窕这个名真是讽刺,她十八岁的那年,已经长到近两百斤了,自她十二岁起,就没有再照过镜子。走在大街上,总有一群小孩跟在她后面还扔着石子,当她一回头却又都呼啦全都散开。只有晴雨愿意和她走在一起,所以也只有窈窕知道,其实晴雨一直都是最卑微的,她有个在大牢里的不堪的父亲。

两个女孩很要好,每到周末,窈窕总是背着包步行到晴雨家写作业。晴雨一直在埋头写着算着,当她翻到背面的时候,瞥了眼窈窕,窈窕正在咬着笔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碰碰她的胳膊,她才呀地一声似刚醒来似的,笔垂直掉到作业本上,几何题上画了一道道的辅作线黑漆漆的一片。趁晴没出声,窈窕已匆匆收起所有东西,只来的及说了声再见便没了影。

 在门口徘徊了几趟,窈窕还是走进了那家杂货店。窈窕的心里藏了个事。连晴雨都没有讲。那是上个星期三。

那天大家都在班上上着晚自习,墨染的天空一道道明亮的闪电划过,然后就是一阵雷声轰隆隆地滚来。胆小的女生吓的尖叫,随即班上便传来男生的嗤笑声。老师一拍讲台后又都静了下来,只听到外面哗啦啦的雨轻扬起雾,扬起的雨滴拍在玻璃上啪哒啪哒的。这个晚上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变得诡异。突然,忽地一下电停了,恰巧一个闪电划过照在女生惨白的脸上。晴雨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教室笼在一片黑暗中。老师是教物理的老头,几步踱到外面拨弄保险丝,当他回到教室时,灯亮了只是坏了一盏,好巧不巧,那灯正对晴雨

窈窕便是在这个时候看到安然的。一个长的比晴雨还漂亮的男孩,背着黑布包,塑料袋套着灯管左手拿着。黑色上衣洗白的牛仔。在一群花痴的惊叹声中走到晴雨的位置。窈窕殷勤地推下晴雨,晴这才装作才看到抱歉笑了笑,抱着桌上的书本让到一边。安然似是没有看到窈窕,只对晴雨笑了笑。窈窕数了数,八颗牙。晴将头偏到一边。将旧灯管解下接过窈窕手上的新灯管换上,整个动作很熟练般。

窈窕看到他下来时撑在桌上的手,素白干净不由的想起了多少年前看过的一副画,一双白色纤长的手握着一杯瓷白的咖啡杯。涂的漆黑的指甲,杯里的咖啡泛着夕阳的颜色。当时她在想这究竟是男人的手还女人的手,现在她想那一定是这样的双手。

当她借着上厕所的理由跑出去将他丢在晴雨桌上的东西还给他的时候,明显看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却很快,他谢着接过,两人在楼道里看着外面的雨帘聊了会,他邀她去他的杂货店去坐坐。就在街角拐处第三家。

窈窕数了又数,第三家。当她走进前,不由地在玻璃橱前站定了,看了看自己的倒影将右边的刘海顺到了左边遮了遮。忐忑地走进小店,一眼便看到半躺在藤椅上的安然,赤着上身,半眯着眼。安然也一眼认出了她,也是,记性再不好的人看一眼便也不会忘。撇去身材不说,就这左脸上的烫伤痕迹就已够独特的了。那是她后母无意识一杯开水浇的,据她后母说,她没有看到她,当然只是据她后母说。

安然似是没想到她会来,匆匆进里倒了杯白开水。在柜台外有张小木椅,她坐着就像突然压着重物的气球,小木椅随之发出吱吱的像老鼠的叫声。

一来而去,两人也便熟了。随便聊些什么。时而有客人来,他便飞也般跑到屋里套件衣服出来。窈窕想,他待她果是不同的。直到某天安然对她说他要离开小镇几年,说的窈窕一愣一愣的。

窈窕时而装作不经意跟晴雨提到安然,晴雨总是笑笑,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窈窕脑子里就浮现那天晴一遍遍用面纸擦着桌子的模样,似是很介意安然踩过她的桌子。窈窕忍不住就问。小雨,你很讨厌那个人吗?晴雨两眼盯着窈窕笑的悠远而淡漠。却什么也没有讲。因为晴对一切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所以窈窕才会好奇。可是窈窕不敢问下去,她怕小雨一直盯着她眼睛的样子。人的眼睛总是藏不住秘密的。

当窈窕发觉安然走了的时候,同时晴雨也不见了。惆怅地走到小店却碰到晴雨的母亲在问安家人要人。一个茶杯飞了出来,窈窕像受惊的小鸡跳退到了一边。杯子在垃圾堆旁因地而碎。一群受惊的苍蝇没头没脑的乱飞。安父出来看了一眼她又进了去。窈窕踢着小石子走到家里。把所有晴雨送的东西一件件全都抛到了楼下。

后记:

 一年后听镇上人说,安然为晴雨打了一架,差点进了监狱,赔了很多钱。


再半年后,听镇上人说,安然和晴雨定婚了。

此年夏,两人回来结婚。

安家为儿媳家定了纯白的婚纱,听说又有人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只是尺码超大

一场婚礼,两个新娘,一个站在新郎身边。一个站在玻璃窗前。

窈窕,女,22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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