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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记:肛肠科医生

  五一期间,朋友突发痔疮,于下午四点左右到中医院就诊。一路上惴惴不安,担心医院门诊已经结束,去了只能看到急诊。没想到,竟然顺利挂到了号,17号。在候诊区,朋友还偶遇其前同事,一见面,先是同病相怜一番,而后他懊恼的说:“医生速度太慢了,我挂的是11号,都等了两个小时了,还没轮到呢!”看他黯然神伤,我却喜上眉梢,暗自思衬:看来这次来对了,此医生比较靠谱,不是以前碰到的所谓的“两分钟,五句话医生”。

  我正在暗自窃喜的时候,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诊室里出来了,他一溜小跑的去了洗手间,又匆匆的回来了,像一阵风一样。快的我睁大眼睛,都没看清他的五官。隐约感到这名男子身高八尺有余而形貌屹立,摘掉眼镜,应有关公之风!趁朋友和同事聊的热火朝天之时,我就站在诊室门口,悄悄观察,发现此医生年愈四十,四方大脸,额头宽阔,虽然长着一副张飞关羽的身材,却似乎拥有刘备的秉性。一旦与病人对视,言未启,笑容已经像水里的涟漪,一圈圈的荡开,层层叠叠的浮现开来。他的笑容不是那种挂在脸上的职业化笑容,随时准备停止,好像用手一拂,就会掉落。他的笑容是那种让人温暖的治愈式笑容,饱受疾病折磨、心情紧张的病人在他的插科打诨中逐渐放松下来。

  看了半天,终于明白此上起厕所来如风一样的医生为什么诊疗速度如此之慢了。病人进来,先要趴到布帘后面的床上,让他仔细的观察一下情况,是囊肿,还是内痔、外痔、混合痔,还要套上手套,探测硬度,以及痛感。此后,来到电脑前坐定,询问病史,之前有无做过手术,最近饮食情况,睡眠情况。有几位男性病人因为饮酒,熬夜,吃小龙虾导致病情加重,走路时如企鹅一般,摇摇摆摆。医生再三强调,最近虽然是吃龙虾的季节,但是你们不能吃龙虾,不能饮酒,我今天已经接待好几个囊肿病人了,囊肿都如铃铛那般大,真是痛苦!其中一个病人说:“忍不住啊,还是想吃啊!”医生说:“作为对你的惩罚,你今天不能回家了,直接住院手术吧!”另外一个男士,痛的都走不稳了,医生问他怎么来的,他说:“我是自己开车来的,”医生说:“你屁股这么疼,肯定一边开车一边扭来扭去的,你不怕出车祸啊!”在诊疗的间隙,医生还见缝插针的讲了行医多年来的经历。比如,“有一位台商,病情很棘手,做手术前,要在台办备案,手术中,更要确保万无一失,还好最后有惊无险。”

  就我的就医经验,发现疾病也分三六九等,有些病好像让人难以启齿。比如痔疮,我朋友在医院就医时,接到领导电话,领导问你在干嘛呢?他压低声音说:“在医院看病。“领导无意中问一句:“什么病?严重吧?”他马上羞红了脸,忙不迭地说:“没事,没事,小病小病”,唯恐领导再问下去,拿着手机的手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在医院偶遇前同事,我看他当时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仿佛自己深藏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般。所以,我在这里为了保护他的隐私,不敢称呼他为老公,只能统称为朋友,因为老公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治疗这种私密性疾病的医生,大多数情况下也都讳莫如深,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脸都用一个大口罩遮起来,只留两只无奈而警觉的眼睛在外面。对于你提问的问题,一般情况下只用点头摇头来回答,迫不得已的时候,伸出手往远方指一下。没想到这位肛肠科医生不但没戴大口罩,还在这种看起来非常脏、非常苦差事的工作中,保持着与人交流的欲望,实属罕见!

  一个多小时候后,终于要轮到朋友了,我们观察到在我们后面的最后一个病人是一个头部戴着帽子的妇女,她表情痛苦,坐立不安。一旁站着的是他老公,是个矮胖的男子,非常老实憨厚。经过细聊发现此女子刚生完孩子三天,生孩子导致痔疮变得非常严重,而老公却怕麻烦别人,不想插队,已经等待一个多小时了。朋友就让她先进去就医了。医生认真检查了她的病情,帮她把掉出的囊肿复位,并体贴地对她老公说:“搬个凳子放到门口,让她坐在那里听,屋里的空气不太好”。待孕妇坐下来,他了解到孕妇已经等待一个小时后,对他老公说:“下次如果严重了,再来就诊时,像她这种情况不用排队,可以提前就诊的。”而后,他把脸转过去,对那个产妇讲,“你的这种情况符合手术指征,但是在喂奶期间,只能保守治疗。我给你开的是一个栓剂,不用担心,这个是无副作用的,不影响喂奶。用药三天后,复查,如果情况好转,你不用亲自来,让你老公拍照后,给我看图片。” 他停顿了一下,看看孕妇,又看了看孕妇的老公,确保两人明白后,又继续往下讲,“平常要多吃些水果保持排便顺畅。哪些水果可以吃,我也不太确定,请你咨询产科的医生。你这种情况,怀孕前如果来做痔疮手术,就没有现在的痛苦了。所以,你如果要生二胎,一定要等痔疮治好了再生。””我第一见到如此絮叨的医生,而他是一位男医生,还是一位肛肠科医生。他的医嘱可谓面面俱到,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一应俱全了。这刷新了我对医生的认知。最后,他又叹了一口气,孩子气地说:“女人真是高危职业,生孩子要面临各种风险,我如果是女人,可能都不敢生。”

  等到朋友看完,已经六点半了,医生还细心的交代他煎药的注意事项,并对他说:“也许中药房下班了,可能中药需要明天来拿了。你今天先把栓剂用上”在关电脑之前,他才抽空伸了一个懒腰,慰藉了一下自己疲乏的身体。看了一下行医记录,他说:“今天看了六十多个病人”,不是抱怨的语气,而是很有成就感的语气。 在楼下划价时,发现医生开了一个星期的药,仅仅用了80多元钱,刚要感慨一下遇到了一位好医生。一个人微笑着寒暄:“药拿到了吗?”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刚刚给朋友看病的医生。他穿上了便装,浅蓝色的牛仔裤,帅气的夹克,头上还戴着一顶棒球帽,看着年轻了不少。望着他的背影,我觉得他不仅仅是一位刚刚给我们治病的医生,更像是一位熟悉已久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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