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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十 · 幽兰露,如啼眼

                      抚十 · 幽兰露,如啼眼

                                                     九槿

     烟花含笑眼角痣,勾栏凭眺朱砂点。但见美人琵琶怀,不闻佳苑泪何来。一曲承欢南月下,无人知晓秀眉黛。顾池水凉十方在,经世不衰花颜改。

     远方有美人,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小小,慢点,小心别摔倒了。” 一位端庄美丽的女子温柔的唤着。“娘亲,你快过来啊!”扎着小花髻身穿流云裙的小女孩兴致勃勃的跑着、叫着。这时,一双大手突然抱起了小女孩。女孩转过头一看,亲昵的叫道:“爹爹!”他宠溺的抱着小小,像是责备的说:“听娘亲说你又调皮了。” 

      这女孩是钱塘西泠桥畔一户姓苏的人家的独生女,名为小小,长的粉粉嫩嫩娇俏可人,被苏家人视为掌上明珠。苏家虽是商贾之家,但沿袭了祖上的香书遗风,父亲经常教小小念词学赋,聪明灵慧的苏小小深受薰染,自幼能书善诗,文采横溢。小小在父母的疼爱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不料,小小六岁时,父亲病逝。很快家道中落,为了维持生计,母亲忍辱为妓,数年的折磨使她心力交瘁。终于,在小小十岁那年,母亲一病不起。临终时,她把小小托付给贾姨妈。“我的心是干净的,但愿小小莫负我!”双亲过世后,小小与贾姨妈相依为命,所幸母亲还留下些家产,生活虽拮据却也勉强过得去。

      时光如流水,几年过去了,苏小小已出落成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妙龄少女。她喜爱书文,虽不曾从师受教,却知书识礼,尤精诗词,信口吐辞,皆成佳句。小小喜爱西湖山水,常流连于旖旎风光中,她将自己闺房布置得幽雅而别致,迎湖开一扇圆窗,题名“镜阁”,两旁挂联道:“闭阁藏新月,开窗放野云。”

      西湖的水光潋滟,碧波涟涟总会引起小小的无限诗意,她一路行一路的吟道:“燕引莺招柳夹途,章台直接到西湖。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泠妾姓苏。”美人香车,苏小小已然小有名气。不少纨绔子弟、富商大贾上门提亲,而小小性情高傲,不愿嫁给那些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

      好景不长,很快母亲留下的钱财用完了,生活无计。贾姨妈劝小小早点找个王孙公子出嫁,但小小芳洁孤傲,不愿委身做富家妾侍。万般无奈之下,小小操琴谋生,成了钱塘江畔有名的歌妓。她把青楼当作净土,满怀情愫寄于西湖。

     冬去春来,莺飞草长,煦风袅袅,正是春日好时景,小小兴致盎然,驾着油壁车前去西湖游玩。正巧逢着断桥弯角处一人骑马过来,那青骢马兴许是瞧见油壁车受了惊,颠下一位少年郎。小小急忙叫车夫停下,正待下车探视,那少年郎君却已起身施礼,说道:“在下的马惊扰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小小过意不去,回道:“倒是我的车使你的马受了惊才是,公子可有大碍?”那少年郎笑道:“无碍。”小小略表歉意的报之一笑,匆匆驾车离去。那少年郎,便是当朝宰相阮通的儿子——阮郁。

      阮郁本是奉命到浙东办事,听闻西湖风景秀美于是顺路前来赏春,谁知青骢马受惊将他跌落,原来这青骢马是见了油壁车失了神。想来落马也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他起身施礼,只见小小端坐香车之中,云鬓贴花,朱颜黛眉,唇红齿白,明艳动人,落落大方宛如仙子。直到小小驱车而去,阮郁才回过神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钱塘有名的歌妓苏小小,得知她的出身,阮郁不禁叹道:“可惜!”尽管得知小小是歌妓后心中有所介怀,但回到住处后,小小的窈窕身姿却时时浮现,茶食无味,辗转难眠。

      于是第二天一早,阮郁便骑着青骢马,叫人挑着厚礼,径直来到西泠桥畔。恰巧遇到贾姨妈出门。阮郁行礼道:“晚辈昨日惊了小小姑娘,容我当面谢罪。”贾姨妈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不似一般王孙贵族般气盛无理,便说:“你先等等,我去通报一声。”阮郁道:“有劳了。”

      小小斜卧在床榻之上,不知怎的,总想起昨日遇到的少年郎,想起他清澈的眼眸。忽听说此人到访,急忙叫人请他进来。自己则面含微笑起身梳妆。

      阮郁斜穿竹径,曲绕松柳,转入堂内。小小从绣帘中婷婷走出,四目相视,莞尔一笑。阮郁英俊洒脱,举止文雅,言谈中提及西湖山水,赞不绝口。小小浅笑盈盈,以为找到了同自己兴投意和的良人,于是邀请道:“你既爱湖山,不如到我楼上的镜阁一望。”

     镜阁的墙壁上贴着小小作的诗,阮郁逐字逐句品读,念到“水痕不动秋容净,花影斜垂春色拖”时,不禁叫好,对小小更添了几分爱慕之心。小小笑道:“不过是些兴起的随笔之作,哪比得上公子才高八斗。不如为这美景作诗一首如何?”阮郁沉吟片刻,依样和诗一首,出口成章。小小知他是有才之士,便叫侍女摆开酒肴,两人对饮起来。

      阮郁本就是风流才子,此刻面对美景,趁着酒意,随口吟出不少佳句。小小更是喜欢,停杯抚琴,曲调悠扬缠绵,传递着眷恋之情。此后一连几天,小小和阮郁都在断桥相会。一个驱车前往,一个骑马相随,沿湖堤、傍山路缓缓而游。

      郎情妾意,小小与阮郁一见钟情。贾姨妈很是高兴,夸他们是天作之合。小小却忧虑道:“他是相国公子,我是青楼歌姬,知人知面难知心呐!”

      等阮郁又来时,心直口快的贾姨妈当着小小的面,问阮郁会不会变心。阮郁紧握住小小的手,指着门前的松柏信誓旦旦的说道:“青松作证,阮郁愿与小小同生死!”

      小小与阮郁又来到西泠桥头,正当夕阳西下,飞鸟归巢之时,周围一片静谧,小小有所触动,轻声吟道:“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阮郁温柔的拥小小入怀。

      当夜,由贾姨妈作主,两人定下终身。之后,选了个黄道吉日,张灯结彩,备筵设席,办了婚事。新婚燕尔,小小的心中盛满喜悦。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夫唱妇随山水之间更胜神仙眷侣。只是小小始终认为自己是青楼女子,怕有朝一日阮郁弃她而去。阮郁承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为了让小小安心,他给父亲写了一封书信,信中表明自己已与小小喜结连理,希望等他办完公事能够带小小回京。

      而当阮郁成婚的书信送到家中之后,阮道气得差点昏倒:堂堂宰相之子娶了歌妓,岂不被天下人耻笑!但山高水远,一时又奈何不得,如果来硬的指不定儿子还会忤逆自己。阮道老谋深算,强按怒火,写了封信,连同一份厚礼,派人送至钱塘,交给阮郁。信中写道:小小既是品貌双全的才女,他并不反对这门婚事。还提醒阮郁不可贪欢于夫妻之情而荒了学业。阮郁、小小见阮道说得通情达理,这才放下心来。过了些时日,阮郁又接到家书,说阮道因受风寒卧床不起。小小急忙打点行装,催阮郁回去探亲。阮郁赶回家中,见父亲安然无恙,不由奇怪,阮道怒骂道:“你被贱女迷住心窍,我不略施计,你如何能回来?”接着不由阮郁分说,命家人将他关进书房。阮道又作主,为阮郁另择名门闺秀。阮郁不从,阮母劝道:“等你完了婚事,取了功名,再娶几个侍妾,也非难事,想那姑娘也不会怪你失信薄情吧?”阮郁低头不语。

     不久,阮郁在父亲的安排下与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成了亲。

     再说小小自阮郁去后,整日足不出户,左等右等总不见阮郁的信息。“夜夜常留明月照,朝朝消受白云磨。”她只能吟诗以解愁闷。

      春去夏至,小小才接到阮郁的信。看完信以后,她脸色苍白,双手微颤,眼里噙着两滴泪花,良久,才吐出一句:“原来如此!”

      入夜,小小独自关在房中,心事无人知,她只能黯然排遣。饮一阵酒,抚一阵琴,间或抽泣几声,直到深夜才没了声响。贾姨妈放心不下,破门而入,却见小小已醉倒在床上,泪水湿透了枕巾。她的心和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清晨,小小摇摇晃晃跨出家门,来到西泠桥上,望着湖上娇艳的荷花独自出神,想来那时也是荷花开得正好。贾姨妈跟了出来,扶住小小:“男女之情往往薄似烟云,短似朝露,你千万要想得开,身体要紧。”小小垂下眼帘,似答非答道:“我的心是干净的!”

     自那以后,小小脸上少有笑容,性情变得更为冷峻孤傲,她还挂念着那日西泠桥畔的少年郎,尽管他也许已把她抛到九霄云外。而他青松为证的誓言,还常常在耳边。

      小小对山水的痴恋未变,只是,她不再到热闹的景区,而专去人迹稀少之处。这一日,时值深秋,她来到红叶满山的烟霞岩畔。忽然,前面传来“叮当”凿石之声,她正要避去,那边有人喊骂,争闹起来。小小循声寻去,迎面是一个形如石屋的大石洞,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挥着皮鞭,正在殴打几个石匠。

      小小心中不忍,喊道:“光天化日之下,为何打人?”家丁见小小仪态非凡,弄不清她是何等人物,停手道:“小人奉我家老爷之命,在此督促石匠完工!”原来,富豪钱万才为了讨他老娘欢心,在这五屋洞壁上凿刻石罗汉三百六十五尊,以示他老娘天天敬佛、求取保佑之意。老娘七十寿辰将临,而石罗汉尚未完工,所以派家丁赶来催促。小小见石匠们衣衫褴楼,疲惫不堪,便向家丁求情,宽容期限。

      钱万才正巧赶到,他一见苏小小便冷言道:“苏小小,你过去不卖我的面子,今天倒要我赏脸!”原来,这钱万才垂涎小小已久,多次上门,却都被小小奚落嘲讽得无地自容败兴而归,因而怀恨在心。小小回道:“敬佛,心诚则灵,何苦难为这些匠人呢?”钱万才戏谑道:“你便是我的佛,你若肯跟着我,我便依你,如何?”说着,来搂小小小小怒极,顺手给了他一个巴掌,骂道:“佛面兽心的无耻之徒!”钱万才暴跳如雷,一边喝令家丁动手鞭打匠人,一边抓过一条皮鞭扑向小小:“身为妓女,才是无耻,今天我非要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住手!”突然山坡上跳下一个人来:“仗势欺人,你眼中还有王法吗?”钱万才定睛一看,来者是一贫寒书生。手一挥说:“我的鞭子就是王法,给我打!”家丁们一拥而上,鞭子劈头盖脑的朝那书生飞去,却不料家丁们手臂一阵酸麻,落下的鞭子纷纷向四周甩了出去。还没等家丁弄清是怎么回事,脚被什么一绊,一个个都跌倒在地,他们翻身爬起,又向书生扑去。那书生身形一矮,双拳齐出,一阵风似地又把一群家丁打得瘫倒在地。家丁们这才领教,那书生的武功好生了得!鼻青眼肿的家丁们哼哼着,再也不敢动弹。钱万才的气焰顿时减了大半,但他还扬着鞭子,“哇哇”乱嚷。书生一纵身,跃到钱万才身边,捉住他的手臂,钱万才痛叫一声,撤鞭软倒,连喊:“英雄饶命!”

     书生微微一笑:“命,你只管向你的佛去要,我只要你不难为匠人,让他们安心凿完,如数付给工钱!”“遵命!遵命!”钱万才连连点头应允。“还有,你也不许难为那姑娘!”书生的手用了一下力,钱万才杀猪般叫了起来:“一定!一定!”书生这才放手。钱万才带着家丁,抱头鼠窜而逃。石匠们向书生拜谢,书生道:“你们雕刻出如此精细的石罗汉,为这湖山增色,我能饱此眼福,倒该谢你们!”

      小小见此情景大为敬慕,忍不住上前道:“钱塘苏小小,拜谢先生相助。”书生回礼道:“学生鲍仁,久闻姑娘芳名,今日相识,果然名不虚传。”小小笑道:“如无不便,请到寒舍一叙。”鲍仁爽快地答应了。

     小小请鲍仁直入镜阁,亲自斟酒道:“先生文武双全,心胸磊落,为何不去报效国家呢?”鲍仁道:“动乱之际,有力难效,何况我是将功名视作草芥的!”小小道:“有为民作主之心,则英雄有用武之地。倘不能如愿,再复归山林,浪迹江湖为时未晚!”鲍仁道:“我恃才反愚,如今经姑娘点拨,茅塞顿开。只是我饥寒尚且不能自主,功名二字从何说起?”“先生如不嫌弃,我愿助你赴京都应试。”小小取出百两银钱交给鲍仁。鲍仁慨然收下,深深一揖告辞:“姑娘之情,深于潭水,我鲍仁永生不忘。”“小小在此静候佳音!”说罢,小小亲自送鲍仁出门。

     鲍仁去后,钱万才放出流言蜚语,百般诋毁小小,甚至带人上门闹事。好在小小结交甚广,钱万才也奈她不得。

      贾姨妈曾劝小小道,“这鲍公子一表人才,又能文善武。待他归来,不如你就嫁与他吧!”小小婉拒道,“只萍水相逢,我助他进京赶考,只愿他功成名就,不敢高攀。”贾姨妈知是她心中有事,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说。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着,小小时常站在镜阁前沉默不语。她还在想着那个承诺不离不弃的人吗?他此刻也在想着她吗,还是抱着新欢谈笑风生呢?也许,他终究嫌弃她是妓女吧,也许,他们今生再也无法相见了吧,也许,他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吧。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少年郎叫着她娘子。

      转眼到了雪花纷飞之时。上江观察使孟浪途经钱塘,他久闻苏小小盛名,便叫了一只楼船,派人去唤小小来陪饮助兴。过了一会儿,差人禀报,小小被人请去西溪赏梅了。孟浪十分扫兴。

      第二天,差人一早便在苏家候着,一直等到深夜,小小喝得酩酊大醉被待女扶了进来。差人又去回复,孟浪很是恼怒:“如明日再推三推四,决不饶恕!”

      第三日,差人再去,侍女说姑娘醉卧未起。差人发急道:“再不去,孟老爷要给她颜色看了!”小小在里间听见,却毫不在意。

      孟浪闻讯,勃然大怒。他少年得志,本不把个妓女放在眼里,如今连连碰壁,他暗自下定决心要摆出威风,让小小吃点苦头, 于是便与县官商量。这县官老爷是钱万才的舅舅,对苏小小早已怀恨在心,现在上面有人出头问罪,自然照办。

      县官派差人传唤小小,速到孟观察使船上赔罪,而且必须是青衣蓬首,不准梳妆打扮。贾姨妈怕小小惹祸吃亏,劝她屈就应付。小小道:“这班狗官老爷,我与他们毫不相干,有什么罪可赔!”正说时,差人“呼呼”地打上门来。小小轻轻一瞥,坦然道:“也罢,我就去走一趟,省得家中不安宁。”临行前,她从容地对镜细细梳妆打扮了一番。

      孟浪邀了府县宾客在船上饮酒赏梅,忽听苏小小来了,赶忙正襟危坐,盘算着给小小米个下马威。随着一阵麝兰香味,小小身着水色长裙飘散而至。满船人皆被小小倾世的容貌,冷峻的神态震慑住了。静寂了许久,孟浪才干咳一声道:“苏小小,你知罪么?”“我是烟花中人,哪里知道老爷们会对我如此厚爱,三请而不敢来,竟成大罪?”只一句话,孟浪竟无言以对,只得威吓道:“你要求生,还是求死?”小小笑道:“爱之则欲其生,恶之则欲其死,全在老爷手中,我怎能自定?”孟浪不禁得意起来:“利嘴巧舌,并非实学,我倒要看看你的真才如何。瞧这梅花来得正好,不如你就以梅为题赋诗一首。”小小不假思索,信口吟道:“梅花虽傲骨,怎敢敌春寒?若要分红白,还须青眼看。”

      诗意隐含眼前之事,且又不卑不亢,孟浪不由暗暗折服小小的才智。孟浪性子虽烈,倒还有几分惜才之心。息了怒气,搀过小小,邀她人席。县官在一旁冷笑,他受钱万才之托,早就想加害于小小

     酒宴直到天明才散,临行前,孟浪道:“姑娘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我孟浪绝不推脱。”小小沉默了一会儿,“若你回京遇到相国公子阮郁,代我问声好吧。”“相国公子?怎么,你们认识?”孟浪问道。小小微微笑笑,轻轻摇头,“见过几面罢了。”孟浪答应了,随后启程离去。

      飞来横祸,孟浪刚走,县官便立即派人在归途中将小小截住,并以借诗讽喻、藐视朝官、殴打唆使罪判小小入狱。她体质本弱,天生咳血病,再加上衙役受县官之托,对小小百般刁难,小小在狱中受尽折磨。尽管贾姨妈用钱周转,县官却是收了钱不买账,眼看小小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贾姨妈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忽一日,狱卒大喊:“苏小小,有人来看你了!”,说着打开了牢门,对来人毕恭毕敬的说道:“大人,就是这儿了。”小小抬头一望,来人正是阮郁!

      阮郁走进牢房,看着疲惫消瘦的小小,不由得心里一疼,他握住小小的手,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本是情人相见,小小却狠狠地挣开了他。阮郁愣了愣,柔声道:“小小,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我现在就带你走。”“走?去哪儿?”小小眼里噙着泪水,“如今你已有新欢,又何必再来找我!”“小小,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当日父亲设计骗我回家,这,另娶他人实非我所愿啊!”阮郁解释道。“自你走后我每日都在桥畔等你,我满心欢喜的期盼你回来,却只等到你书信一封,告诉我你已成他人郎君!”小小用几乎是颤抖的声音说着,倾泻着她满腔的苦楚。

     “我们成亲吧!”阮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小小怔住了。“跟我走吧,我愿意娶你为妾,我们再也不会分开。”阮郁拉起小小的手,信誓旦旦的承诺。“娶我为妾……”小小忽然苍凉的笑了,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明白,天和地之间不止隔了一片海。“你走吧。”小小别过头去。阮郁惊讶的看着她。小小接着说道,“我是青楼女子,你是相国公子,终究也是枉然的。”“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待你的。”阮郁不死心的劝道。“你走时也曾这样说过,”小小道,“这里再没有青松为你作证,你已不是当初的阮郎,我亦不是那时的苏小小。”阮郁长叹一声,知道再也没有结果,道一句保重之后匆匆离去。

     阮郁走后不久,小小就病倒了。梦里,她说,“今生今世,只为妻,不作妾。”

     半年后,小小出狱。她来到石屋洞,望着石罗汉,想起了鲍仁,不知他是否已功成名就。而如今西湖美景依旧,却是平添了几分凄凉。小小此时已是重病缠身。她无力乘车游湖,只能靠在床上,眺望窗外景色。

      又到了夏荷盛开的季节。夜幕垂窗,娇艳的荷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纯净可爱,小小不禁轻轻吟道:“满身月露清凉气,并作映日一喷香。”贾姨妈见小小病情垂危却满眼心事,问她:“你交广甚多,不知可有什么未了的事?”小小叹道:“交际似浮云,欢情如流水。我的心迹又有谁知?小小别无所求,只愿埋骨于西泠,不负我对山水的一片痴情。”小小说罢,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小死了,安详却又有所遗憾似的长眠不起。她临终前,心里默念的还是那句“我的心是干净的”吧。贾姨妈看着小小尸体,泣不成声。

      安葬时日将到。这天,几个差人飞马来到小小家,问道:“苏姑娘在家么?滑州刺史前来面拜。”贾姨妈抽泣着说道:“苏姑娘在家,只可惜睡在棺木之中!”差人大惊失色,飞马而去。

     不多时,只见一人穿白衣,戴白冠,骑着白马而来,到西泠桥边下马,步行至小小家门前,来人正是鲍仁!他一路哭将进来。志奔到灵堂,抚棺痛哭:“苏姑娘,为何不等我鲍仁来谢知己,就辞世而去?老天不公,为何容不得你这个有才有德有情的奇女子!”

     贾姨妈含泪相劝,鲍仁道:“人之相知,贵乎知心,知我心者,唯有小小。”贾姨妈道:“有鲍相公这番话,小小在九泉之下,也当瞑目了。”贾姨妈说了小小的临终遗愿。鲍仁这才强压悲哀,请人在西泠桥侧选地筑墓修亭。

      出殡下葬之日,夹道观看者不计其数。鲍仁一身丧服,亲送小小灵枢,葬于西泠桥畔,哭祭道:“倘不能为民作主,我鲍仁定来墓前厮守。”

     小小死了,葬于她最爱的湖山之中。

湖山此地曾埋玉,

花月其人可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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