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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花

  许书坐在硬座上看外面掠过车窗的风景。儿子坐在对面。十八岁的青春,上唇与鼻子之间有微青的绒须,总在许书的眼角闪呀闪。聂轻原来一直在看她抱在胸前的手,手中杯子里的水微微抖动。火车经过铁轨交界处的时候种种都了一下,她的手也托着胸重重抖了一下。许书回过头看儿子,聂轻突然抬起头说,你看那个人。

  许书转身往后看,座位之间的空隙里夹着一张女人的脸,成熟而艳俗。许书说,原来你喜欢老女人。聂轻看着她愣了一会儿,然后笑起来。许书在他眼里找不到了属于儿子的单纯。许书突然到了个冷颤。

  许书躺在浴室里想白天里儿子那一刻的眼神,泡沫在她露出水面的皮肤边沿轻轻蹭动。聂轻在外面喊,我要洗澡。然后她看到门把在转动。许书把自己完全隐在泡沫下,露出一个头。聂轻说,我替你搓背。然后再泡沫底下捞起她的手,用海绵细细的搓。许书看着他一寸一寸搓过的皮肤露出微红的粉嫩的晕。许书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老一点,至少要有一些的皱纹,或者白发。她突然抽回了手。聂轻没有看她,站起身在水龙头下开始脱衣服。袜子,衬衫,西装裤。聂轻是一个干净的男孩,许书说。不,聂轻是一个干净的男人。聂轻看着她说。许书裹好浴巾出了浴室。浴室里响起水流淅淅沥沥的声音。

  许书躺在床上,窗帘的缝隙里洒进很白的月光。床前明月光?许书忽然笑起来。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十九年前这样的一个夜晚,她像现在一样侧躺着看月光,身后躺着一个散发着比月光还干净的气息的男人,他的手总是很安静的放在被子上。一个只会守护自己的男人,许书轻声说。但我是一个会守护你的男人。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她熟悉至极的声音,却像从天边传来。

  许书说,聂轻,是你吗。聂轻用手臂紧紧的揽住了她的腰。许书说,儿子,把手放开。聂轻说,我不是你的儿子。我是一个和我一样但有心无力的人派来守护你的人。我是任何女人的儿子,但不是你的。聂轻吐出的气息越来越近,许书感觉得到发丝的颤动。她一根一根的掰开了聂轻的手指。她从床上坐起的时候,看到聂轻平静的脸,没有十八岁的青春。她抱着胸走出房间。

  许书一笔一笔的勾勒,画板上条条细线组成一个幽美的画面。聂轻靠在门上,竖起的头发仿佛要把门框整个的顶起,刮须刀在他嘴边来回移动,发出嗡嗡的细响。许书没有看他。许久。她说,聂轻,把衬衫穿上,下午回上海。聂轻走进画室,光脚和胶合板摩擦偶尔发出吱吱的声音。一起吗。聂轻说。不是。许书转过头看她,你现在是一个男人了。我让我的律师买了车票,下午两点。聂轻弯下腰伏在椅背上,用虎口托住下巴细细的看画板。许书开始上色。前襟用胭脂红,聂轻说。许书上了胭脂红,画面似乎熠熠的要发出光来。聂轻对颜色的天生的敏感,他学会用手抓东西的时候就淌露无余。许书站起来看他,你有天才,又有那么好的老师,回去后得努力。聂轻坐下来,调色,上色,画板越来越炫丽,许书渐渐的觉得头晕。她从来是不敢于那么大胆的。

  许书在厨房煲汤。聂轻还在画室。她走进聂轻的房间的时候,看到满地凌乱的衣服。聂轻在她身后开心的笑。笑容里没有单纯,只有阴谋家天才得逞的骄傲。许书坐下来,开始一件件熨平,叠好,然后放进旅行箱。笑容在聂轻脸上一块块凝僵,破碎,然后一片片飘落。他跪下来,你让我留下。许书看着他,继续叠。你是任何人的儿子,但不是我的。聂轻脸上没有了表情。

  老师从上海打来电话,说许书,聂轻病得顶重,不吃饭也不吃药。许书说拜托你了,我走不开。老师谈漏气手了线。聂轻自己打来电话,说,你让我回来。许书没有回答。很久,她听到电话那头愤怒的低吼,然后断了线。无数的人说,聂轻真是个天才。许书看着橱窗里聂轻琳琅的奖牌,忽然就眩晕起来。

   很久没有聂轻的消息。在一次展览会上许书遇见老师,说聂轻他近来怎么样。老师很诧异的说他不是回家了吗。许书没有在说话。老师很急的说他病好没几天,就说他要回家,我只好答应了。暑假里学校本没有权力太多的管束学生。许书笑笑说没事,那孩子从小就有点不羁。

  许书在头发里忽然发现几根银丝,是在她四十四岁生日。一个设计师说,谨把今天这场服装秀献给许书女士,祝她生日快乐。许书看着镜子里闪亮的白,终于的觉着了放心。

  聂轻在许书的怀里睡得很沉,但攥着她衣角的手一刻也不曾松过。许束抚着他紧缩的眉头喃喃话语,然后慢慢褪下了被聂轻压住的睡袍。聂轻紧紧抱住怀里的枕头的时候,房子外响起了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

   许书说,我是你的母亲。聂轻说,天底下任何女人都是我的母亲,但你不是。

   许书说,我已经四十四岁。聂轻说,再过二十四年,我也是二十四岁。

   许书说,我有许多的白头发。聂轻拂起了及肩的长发,里面丝丝缕缕的白刺得许书睁不开眼。

   然后聂轻睡着了。

   许书说,妈妈是一个生来守护你的人。这个世界有一个生来要你守护的人。你梦醒之后,会找到那个人,并且你会发现妈妈做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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