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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思妥耶夫斯基自述(六 对一个俄罗斯人的心理分析 7 我是怎样劝一个妓女改邪归正的)

  “我对你说一下现在的生活:虽然现在你年轻、漂亮、形象娇好、精神极佳、情感充沛,但你要知道,例如,刚才我一醒过来,发现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恶心;只有在醉酒状态我才会来这里。而如果你是在别的地方,像一个正派人那样生活,也许我会爱上你,很高兴你能看我一眼,更不用说同我谈话了。我会偷偷守在大门口,跪倒在你面前,就像对待未婚妻一样来看你,并以此为荣耀;我决不敢对你有坏的看法。而在这里,我知道,只要我打个招呼,你就得跟我走,我不须求得你的同意,而你反而得征求我的意见。最下贱的农夫被人雇佣后,总还有一个期限,而你的期限在哪里?你想一想,在这里你出卖的是什么?是什么样的奴隶?你无法支配自己的肉体,也无法支配自己的灵魂。你的爱情可以随意被某个酒鬼玷污。爱情,要知道这就是一切,这就是宝石,这就是处女的珍宝。你要知道,为了得到这种爱情,有的人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而现在你的爱情能值几何?连你这个人都可以用钱来买,爱情就更不用说了。你明白吗,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受到侮辱是最可怕的事情?我听说为了让你们这样傻子高兴,也允许你们在这里有情人,但这不过是欺骗,是瞎胡闹,是在嘲笑你们,而你们却当了真。实际上这种情人可能真的爱你吗?我想是不会的。如果知道别人随时可以把你从他身边叫走,他怎么会爱你呢?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他会有一点儿尊重你吗?你和他有共同的语言吗?他的所谓爱情就是嘲弄你,并且偷你的东西。他不打你就算不错了,但也许会打。如果你真的有这样的人,你可以问问他,他是否愿意跟你结婚。他要么会朝你‘呸’地一声或打你一顿,要么会哈哈大笑,笑你痴心妄想,而他自己其实是个毫无价值的货色。”

  “你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这里了:健康、青春、美丽、希望等等,你22岁,看起来像有35岁,如果没病那就是谢天谢地了。现在你也许认为自己干不了别的工作,只能干这个,但这个世上没有比这更为沉重和遭罪的工作了。等到你快死了时,人们都会抛弃你,因为他们再不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了。人们还会说,你干嘛不早一点死,白白地占了一个地方。你想喝点水,没人给你,而想挨骂却不愁没人给,他们骂道:‘你这个贱货,怎么还不死,哼哼唧唧的,搞得大家睡不好觉,客人听了也讨厌。’这是真实的,我就听到他们这样咒骂那些濒临死亡的女人。你只剩下一口气,而他们会把你塞到地下室最阴暗、最潮湿的角落里。你一个人躺在那儿,会想些什么呢?你想,你死的时候,一个陌生人随便地来拾掇你,唠唠叨叨的,很不耐烦的样子。没有人为你祝福,没有人叹息,他们都想尽快摆脱你。他们买口棺材,就像对我刚才说的那个女人一样把你抬出去,墓地里到处是泥泞和垃圾,雨夹着雪,他们的态度十分恶劣:‘喂,伊凡,把她放下去,把她的脚朝前,这种女人命该如此。伙计,把绳子弄短些。’对方回答:‘就这样也可以。’先前说话的人回应说:‘什么可以?你看,给放歪了。她也是个人,难道不是吗?现在可以了。加土埋吧。’他们不愿为你多说话,尽快用湿土把你埋上,就到酒馆喝酒去了。……这样,你在人世间的生活就完结了。别的女人有孩子来上坟,她们还有父亲和丈夫,而你呢?没有人为你掉泪、哀叹、悼念,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来为你上坟,你的名字从地球上彻底消失,好像你就从来没有出生和存在过一样。剩下来的,只有那一片泥泞和沼泽地。当别的死人都能坐起来时,你还得敲着棺材的盖子说:‘好人啦,求求你们放我再到世上活一回吧!我曾经生活过,却没有真正的生活,我的生活就像一块脏抹布,在酒馆里喝酒时给喝掉了。好人啦,让我再活一次吧!……’”

  说到这里我激动得嗓子都给堵住了,于是就突然停下来,有点害怕地抬了抬身子,低了低头,我的心在狂跳,我在注意听丽莎的反应。我的恐惧是有道理的。我早就感到自己的话扰乱了她的心并且摧毁了她的精神,但我越是搞清楚这一点,就越是想尽快达到这一目的。这是一场游戏,太吸引我了,但又不仅仅是游戏。……

  我知道自己太紧张,说得不自然,还有点掉书袋子,也就是模仿着书本上说,此外并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但我并没有因此而退缩,我预感到她会理解我的,这种书面语也许还有促进作用。然而现在已经有了效果,我却有些胆怯了。我还从来没有看到有人像她那样绝望。她趴着,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她还用双手抱着。她的胸膛不断地起伏着,整个身子在痉挛般地颤抖。她突然嚎啕大哭,声音撕心裂肝,于是她将脸更加紧贴在枕头上,不愿意让别人知晓她的痛苦和眼泪,哪怕是同情她的人。她咬着枕头,把自己的手都咬出血来了(这是我后来看见的),还用手指使劲插进自己的头发里,咬紧牙关一动不动。我本来想再对她说话,让她平静下来,但全身好像冻僵了似的动弹不得,于是我心里发慌,想尽快溜走。房间很暗,尽管我努力挣扎,还是不能行动。突然我摸到火柴和蜡烛台,这蜡烛还没有点过。我点亮蜡烛,丽莎突然跳了起来,坐好了,脸有些扭曲,露出一丝微笑,有些疯狂,望着我的神情好像完全丧失了理性。我坐到她的旁边,握住她的双手,她开始清醒过来,靠向我,本来想抱住我,却又不敢,就低下了头。

  我说:“丽莎,我的朋友,我不应该……请原谅……”她把我的手握得那样紧,使我明白不应该这么说,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丽莎,这是我的地址,来看我好吗?”

  “我会来的……“她说得很肯定,但还是没有抬头。

  “那我就走了,再见。”

  我站了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却满脸通红,手颤抖着抓起椅子上的头巾,将它披在肩上,一直遮到自己的嘴。而这时不知为什么,她又笑了一下,有些病态的样子,怪怪地看着我。我感到很不舒服,想快点溜走。我们已经走近大门口,她突然拉住我的外衣说:“请等一下。”她喘着气放下蜡烛就跑走了,显然是想起了什么,或者想拿什么东西给我看。她跑走的时候满脸通红,眼睛发亮,带着微笑,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由得猜想起来。过了一分钟她回来了,看着我的样子好像是请求原谅。现在她的脸完全变了,眼光不再阴沉、怀疑和执拗,而是带着轻柔的请求,还有信赖、亲热和羞怯的成分。当一个小孩面对他喜欢的人,又请求什么时,就会用这种眼光看人。她的眼睛是淡褐色,很美,很活泼,能够鲜明地反映自己的爱憎。

  她什么都没向我解释,好像我是知晓一切的高人,只是把一张纸递了过来。在这一瞬间,她的脸放出孩子般得意的光彩。我打开那张纸,那是某个医学院学生写给她的信,信写得很文雅,用词讲究,十分真诚的表达了自己的爱情。现在我已经记不得那些字句了,但还是可以感受到那种真诚的感情,这是装不出来的。看完信后,我抬起头,看到她充满期待的神情。她看着我,焦急地等待着,看我会说些什么。她向我作了一点解释,说得较简单,也有点快,同时又有点兴奋,还带着一丝骄傲:在一个家庭舞会上,那一家人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对她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她是新去的。那里有这个大学生,一整晚都跟她跳舞和谈话。小的时候,在里加他们就认识,在一起玩耍过,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也认识她的父母,但对于她现在的情况却一点也不知道,也没有任何怀疑。在跳舞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三天前)他通过跟她一起参加舞会的女朋友送来了这封信。情况就是这样的。

  她讲完这些后,有些羞怯地低下了那双明亮的眼睛。

  多么可怜!她像对待珍宝一样保存着这封信,在跑去取信时,是生怕我就这样走掉了,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正派人真诚地爱她,十分尊重地同她谈过话。也许这封信注定会留在首饰盒里而不起任何作用,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相信她会一辈子都会珍藏它,像对待珍贵的宝物、对待自己的骄傲和辩护书一样。她把它取来,是想在我面前炫耀一下,让我看清她的本来面貌,让我了解她,赞扬她。而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握了握她的手就走了。我是那样地想快点走掉。……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步行,尽管雪下得很大。我非常惊讶,我被击垮了,我感到惶恐。而在惶恐的背后却闪耀着真相。多么让人讨厌的真相!

  ——地下室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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