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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残局

  金乌西沉,银月东升,暗蓝天幕之上群星乍现,那莹亮神秘的姿容,诱惑着仰头望天的眼睛。看似零乱却又有规律可循的星子,遥不可及,也只好以手扶膺坐长叹。偶尔,一颗星星拖着绚丽的长尾划过天。

  

  忽然一只白鸽划破天幕,扑簌簌落在窗棂上,发出“咕……咕……”的叫声。昔影走近,有股淡淡的幽香飘来,她取下白鸽脚上的信卷,这会是谁的呢?不是自己所养的鸽子。满怀好奇地展开信笺,笔锋若龙跳天门,虎卧凤阙般飘逸优美:

  

  月落乌啼时,轻霖茶斋中。斟茶待君来,且莫独敲棋子落灯花。

  

  昔影合上窗,夜晚的风过凉,本就病弱的身子是受不得丁点风寒的。微微跳动的烛光影影绰绰,是否该赴约,犹豫不定间,门廊外传来五月和七月的嬉闹声,随即已推门而入。

  

  昔影揭开灯罩,将信笺移向灯盏,却不料被五月一把抢过。两人簇在一起,各自将信的内容朗声高读,七月挨过来,“昔影,该不是红鸾心动了吧?”

  

  “我看是你们两红鸾心动了。”昔影罩上灯盏,缓缓开口。

  

  “才没有呢!”七月跳回五月身侧,用肩蹭了蹭她,“是婉娩动心了。”昔影倒了两杯茶,便没再说什么,这让七月颇有些尴尬。

  

  “昔影去吧?”五月扑闪的眼中满是期待,淡红的眸子熠熠生辉。昔影摇摇头,将两杯茶盏向她们挪了挪,“你知道的,我是靠你和轩轩才有幸活到此刻。你们也别光站着,过来坐啊,喝点秋露蒸的菊茶。”

  

  “无论如何都该解释清楚,每日独自对弈,不觉得闷吗?遇见一个旗鼓相当的人不易,你舍得错过吗?”五月喝了口茶,绯红的衫袖掠过信笺。一旁的七月也频频点头,明眸皓齿间散尽天真。

  

  “天寒露重的,怎好独自夜行?再者……”昔影来回拨动着灯心,句子虽平静,也隐约有些不舍。

  

  未等她说完,七月便取了鹤氅裘递予她。昔影踌躇片刻,还是将它披上了身上。一旁的五月笑出了声,“还是七月厉害,这样你不去可对不起她了吧?”昔影垂首沉默,心中的悸动却让她无法再欺骗自己。

  

  三人出了轩子,月华如水,时而有夜莺扑簌而飞,庭院的桂枝影飘摇不定。五月和七月送她到门口,不免让她们拿此事取笑,昔影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小心我回笑你们。”转身便没入沉沉夜色中。

  

  穿街绕巷,虽还未到深秋,可这晚风还是让昔影觉得透心的冷。不经意地裹紧鹤氅裘,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轻霖茶斋,无论怎样加紧脚步,还是晚了。才步入茶斋,一个伙计就迎上来,“姑娘是要喝茶吗?本店已打烊了,请姑娘明日再来。”

  

  “不,我找人。”昔影淡淡说道,伙计恍然惊觉般拍拍额头,“那么请姑娘这边请。”

  

  话音方落,便引路来到二楼雅间。伙计揎起垂帘,昔影侧身步入阁内。简单的摆设,仅一案一棋盘,悠悠的烛光摇曳不定,可却别有一番静谧与雅意。颜陌放下手中茶盏,起身相迎,清淡的茶香充溢了整个阁子。

  

  昔影退去鹤氅裘,曲膝坐下,看这已下了一半的棋局,微微蹙眉,又是一局难定输赢的残局。

  

  “这么晚了,还让姑娘独自前来,真有些过意不去。可又偶得此局,想再与你共弈,也只好讨饶了。有对不住的地方,望请海涵。”颜陌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悠悠说道,可是语气中丝毫没有歉疚的意思。

  

  “白子先,还是黑子后?”昔颜盯着残局问道,没有抬头看他。颜陌在棋盘上落了一枚黑子以示回答。看到他落定,昔影思索片刻,便落下一子。抬头,看到颜陌打开的折扇,正是几月前自己看好的。

  

  终局算子,还是平分秋色,“我们三局都如此,还真是棋逢对手了。”昔影抿了口茶,“好了,我该回去了。”说完就起身披上鹤氅裘。

  

  “在下颜陌,还未请教姑娘……”他叩响棋盘,优游自在的问道。“昔影。”说完转身旋踵离去。才从二楼下来,颜陌已伫足在门槛前。“天色已晚,还是让在下送姑娘一程。”言语间,已掌灯领路,不容回绝。

  

  夜已很深了,街道巷陌没有行人走动,只有风阵阵吹撩发丝。昔影不经意地裹紧了鹤氅裘,仅这微小的举动,却被颜陌注意到了,“冷吗?小心受了风寒。”说着已将身上的罗衫退下为她披上。

  

  昔影摇头,顺即将罗衫推还给他,“你也只剩一件单衣,就别为我挂心。我已经习惯了,这也算不上冷。”语气虽冷淡,可是依旧有掩饰不住的颤抖。

  

  “可知自擂台对弈后,你我已被传得满城风雨?”颜陌穿上罗衫,温文地问道。

  

  “知道。”昔影看着远处快要沉下的半轮月,不冷不热地回着。

  

  “你不在乎?”他的语气重了些,似乎怕他的话淹没在风声中。

  

  “与十二月有关吗?”昔影转身定定地看着他,轻灵如水的眼眸映着满眼清晖,

  

  “与它无关你就不在乎?”他握紧了琉璃灯,可呼啸的风依旧让它无法定住。忽明忽暗间,他眼波流转,却看不出双眸间是淡定抑或激愤。

  

  “难道你在乎?”沉默半晌,昔影淡然问道。

  

  “对,我在乎……”颜陌有些激动,一向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他此刻却格外在意她的态度。昔影抬头对上他碧波荡漾的眸子。

  

  “我在乎,我是否只是一相情愿。”他将方才未说完的话继续说完,空寂的街道上除了风声还隐隐有着他内心的悸动。

  

  “对不起。”昔影垂眉低首,将鹤氅裘裹得更紧了些,“你可知,明明秋天才刚到,为何我已穿上冬衣?”经她这一问,颜陌倒有些不知所措,“我有病,你知不知道?这是从小就折磨着我的病,即使封轩医术再高,上官婉娩用毒再精也治不了的病。”她呓语般淡淡说着,可是每字都如针般刺痛她的心,泪水无声地划落她惨白的脸颊。

  

  颜陌愕然地看着她,半晌未语。

  

  “我该回去了,请止步。”昔影收了泪,强挤出一个笑靥,而心却如雨中凋零的花瓣,片片在风雨中倍受折磨。每次提及她的病,不堪的往事总会如秋潮般蔓延,淹足,没膝,及腰,直到没过头顶,将自己深深葬在黝蓝的海水中。

  

  未足月就落地的她,原本就该小心照顾,偏偏遇上狠心的父母因生计困难而遗弃,在露重霜凝的深秋冻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有幸被师傅所救。尽管到处寻医求药还是无法驱除所感风寒。苦苦在世间煎熬了十四个年头,终于等到封轩和婉娩学有所成,针药与毒并施使她的病情好转,才可外出走动,可是依旧无法断了多年的病根。

  

  她的父母唯一留下的就是怀中那方丝绢,上面婉约绣着一株深谷幽兰。儿时,每次念及父母,她总会不经意的握紧它,似乎抓着它就像拉着娘的手,告诉自己她的父母此刻也在想念她,而不是不要她了。长大后,她明白他们是真的不要她了。她恨他们的遗弃,即使生活窘迫也不该不要自己的孩子。她无法原谅,也不肯原谅。

  

  等颜陌从惊觉中回醒,昔影已走出十余丈。他点足轻掠,飞身到她身侧,“即便如此,又能怎样?”他尽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但又怕眼前的人再次如桃花流水般杳然而去。多次的擦肩而过本已留下太多遗憾,他不想再多添愁苦。

  

  昔影又紧了紧鹤氅裘,眼眸低垂,她内心的挣扎恐怕无人知晓,也不足为外人而道。“你我只是切磋弈技而已,与十二月无关的人或事,都与我无关。今日就此别过吧。”语气淡定,没有丝毫感情。

  

  “只要与十二月有关,你就会关心吗?”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颜陌几乎是提及全身气力,说出一番话。音虽不高,即使逆着风也传入她的身侧。昔影顿了顿,却没有放慢脚步,她怕她这一回头就再无法控制勉强维持的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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