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跳槽
周一上班后，肖云飞正在审查着项目，他的手机响了，是济南的孙策打来的。肖云飞猜测孙策一定是想了解什么企业的情况，便接听了电话，只听对方抢先问道：“方便说话吗肖老弟？”肖云飞一听，知道对方要谈一些秘密的内容，便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小声说：“方便，请讲！”电话那边犹豫了一下，说道：“肖老弟，你在中华银行干得怎样？舒心吗？有没有想法到我们行里来？”肖云飞一时语塞，太突然了！他丝毫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对方接着说：“你先考虑几天，说实话，上次李行长见了你，对你十分欣赏，我们正缺少像你这样熟悉信贷业务的人，你来了不用去营销客户，只管给我们写授信报告、整理授信材料就行，我们分给你业绩，保证你年收入不低于十万。”肖云飞惊呆了！年薪十万！这可是以前从来不敢想的，自己现在一年的收入也就两万多，这次新的考核政策出台后，可能一年还拿不到两万。想到这里，肖云飞说：“谢谢孙总，我回家商量一下，回头再打给您。”“好的，我等你电话，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团队，咱们共同做点事。”
想到去济南工作，肖云飞的心里有一丝亲切感，他对济南并不陌生，十四年前，他考入了本省最有名的大学--山东大学，在经济系就读财政学专业，在济南度过了四年的大学时代。他本可以进入济南市税务局工作，但毕业时，正赶上国家财政体制改革，国税和地税分家，因此，税务系统冻结了编制，若想进入济南市税务局工作，需要市委书记或市长签字才行。
肖云飞没能如愿，于是回到了家乡，成为中华银行州城分行的一名员工。
周三上午十点钟，肖云飞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李昭的电话，便走出办公室接听了电话：“您好李行长，我是肖云飞，请问您有什么吩咐？”“肖老弟，我们在州城电厂谈点业务，中午去找你聊聊，有时间吗？”“好的，我喊上季主任吗？”“不用喊他，这次是专门来找你的。”“好的。”肖云飞心里有点紧张，他知道李昭这次来的目的。
中午下班后，肖云飞如约来到中华银行附近的心悦海鲜酒楼，孙策在门口把他接进一个小房间内，李昭正吸着烟等着他。
入座后，李昭直入主题：“老弟，考虑得怎样了？”肖云飞说：“我的爸妈有些犹豫，怕出去不保险，但二老明确表示尊重我的选择。老婆知道我在这边干得不是很开心，倒是支持我去，但唯一有些顾虑的是孩子太小，还不满两岁，老婆自己照顾不过来，需要跟老人再进一步商量。”孙策赶紧说：“这事好解决，先让老人帮忙看着孩子，以后慢慢想法子，过两年就把老婆孩子接到济南去了。”
实际上，肖云飞内心里是想去济南干一番事业的，在李、孙两人地轮番劝说下，肖云飞下定了决心，真诚地对两人说：“多谢两位领导的赏识，我回家好好做做家人的工作，让他们毫无顾虑地支持我去，我不想让家里人为我担心。”
饭后，肖云飞送走了二人，怀着亦喜亦忧的心情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几个兄弟姐妹正在窃窃私语，见肖云飞进来，慌忙各自回到座位上，心不在焉地忙着工作。肖云飞隐约感到了什么。
趁着肖云飞去洗手间的机会，铁哥们儿洪宇跟了出来，悄悄地问：“老肖，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要有什么变动？”肖云飞明白，既然洪宇问到了这里，说明他一定知道了些什么。也难怪，季永博很可能从李昭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秘密。肖云飞很坦然地说：“既然你问了，就告诉你吧，我决定去兴发银行，等面试完拿到接收函后就提出辞职。”
周四这天，肖云飞找理由请了假，坐公共汽车到了济南，按照事先地安排，跟兴发银行人力资源部总经理路彪和分管公司业务的副行长杨鸿杰见了面，一切顺利，由于一把手蔡英豪行长不在家，所以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面试结束后，孙策开车接上肖云飞来到了他所在的泉城路支行，李昭正在办公室等着他。
见肖云飞进来，李昭热情地招呼他坐下，给他倒上一杯热茶，询问面试的情况。肖云飞简单介绍了经过，李昭提醒道：“下次老大见你时，肯定会问你一年内能做到多少业绩，你就大胆地说，存款日均至少不低于八千万，创利不低于三百万。”见肖云飞有些犹豫，李昭说：“不用担心，你没有客户没关系，咱们这里客户多得是，你只管写授信报告就行，面试时就说这些客户是咱们共同营销的。”一向诚实的肖云飞红着脸说：“好吧。”
回到州城，肖云飞的心情不再平静，天天盼着最后一关面试，偏偏电话一直没有打过来。眼看到四月份了，仍然没有消息，肖云飞的心里就像踹了二十五只小兔子--百爪挠心。
这一天，洪宇、王洪涛跟肖云飞说：“晚上别安排事了，咱们兄弟几个聚一聚，一会儿我通知童大个子、刘义东、于影等人，去农家饭庄撮一顿。”肖云飞赶紧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可是还没定住呢，过几天再说吧。”洪宇坏笑：“就算咱们聚着玩儿，没啥目的。”肖云飞只好答应着：“好吧。”
农家饭庄的菜多是野味，蝉、蜂蛹、兔头、驴肉、笨鸡、湖鱼等等，还有各种野菜，非常有特色。弟兄几个聚在走廊尽头的一个单间里，放纵地大说大笑大喊大叫。
于影奸笑着说：“云飞悄么悄地干了一件大事，这事在咱行可是大闺女坐轿--头一回。”童大个子憨憨地说：“谁像你于影，就会放空炮，到真事上就玩习习了。”
酒喝得正酣，忽然肖云飞的电话响了，是孙策打来的，肖云飞忙对着大家“嘘”了一声，大家立刻静了下来。电话里传来孙策兴奋的声音：“老弟，在忙什么？明天一早赶过来面试吧，蔡行长明天有点时间，你九点前一定要赶到分行，我在楼下等你。”肖云飞痛快地应道：“好的，谢谢孙总。”
真是想啥来啥！肖云飞小心翼翼地挂掉手机，掩不住兴奋，小声地说：“大领导终于有时间了。”弟兄们立刻沸腾起来，一起举杯为肖云飞祝贺。
面试一如既往的顺利，肖云飞很快拿到了兴发银行的接收函。
第二天，肖云飞向州城中华银行提出了辞职。
肖云飞的辞职，在州城中华银行引起了震动。肖云飞是单位公认的业务大拿，他外表谦逊，内心豪放，为人耿直，人缘极好。
按照省行的政策，本科生辞职要交违约金，此政策的目的主要是限制高端人才的流失。
肖云飞先后向李俊民主任、分管的潘明副行长辞别，两位领导尽管不舍，但都表示支持肖云飞的决定，鼓励他到了新单位要一如既往地把工作干好。
肖云飞来到一把手黄金甲行长的办公室前，犹豫了一下，刚想敲门，又把手缩了回来，他将耳朵贴近门缝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又过了几秒钟，隐约听到里面有咳嗽声，肖云飞做了一下深呼吸，鼓足勇气，轻轻敲了敲门。“进来！”黄金甲的声音。肖云飞推开门，心里略带忐忑地走了进去。
黄金甲见是肖云飞，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我听说你的事了，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回头上党委会研究研究，希望你留下来，在这里你的前途一片光明。”肖云飞欲言又止，微笑着说：“谢谢行长，我已经考虑好了，您现在忙，我回头再来吧。”说完，肖云飞轻轻退了出去。
对黄行长，肖云飞心里是矛盾的。黄行长是一个非常敬业的人，为人豪爽，与当地政府和监管部门以及上级行沟通协调得很到位，在内部的用人上也大刀阔斧地进行了调整，不过，由于肖云飞不懂得潜规则，即使懂得也不屑去做，因此，尽管得了一个好人缘，但职务上却得不到提升。
其实，有些道理肖云飞也懂，但就是无法超越自己，如果干工作，再苦再累再难也不在话下，如果让他去给领导送礼，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更准确地说，是为了提升职务给领导送礼，他真得做不到。他可不是一个吝啬的人，朋友有难处，花钱、出力，他从没含糊过。
党委会很快召开了，真得就是为了讨论肖云飞辞职的事情。按说一个普通员工辞职没有在党委会上讨论的必要，准确地说，这应该是一个行长办公会，班子成员及人力资源部主任邹猛参加了会议。
黄金甲直入主题：“肖云飞辞职的事情，我想大家一定都知道了，这件事在员工中引起不小的震动，一石激起千层浪，肖云飞的辞职，彻底把大家躁动的心挑拨起来了，势必会引出很多后续的不利影响，如果咱们留不住这个人，开了这个头，今后会有更多优秀的员工逐步流失。”
燕天翔是二把手，接着发言：“肖云飞一事，应该慎重对待。他有什么需求？咱们能不能满足他的需求？这应该是能否留住他的关键所在。否则，咱们即使留住了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与人不利，于咱也显得太过小气了。”
黄金甲看了一眼邹猛：“你说说看，肖云飞都有哪些需求？”邹猛苦笑了一下，轻轻咳了两声，咽了一口唾沫，小声说：“我觉得他就是想当官儿。”黄金甲嗤笑了一声：“没这么简单吧，员工想当官那是很正常的事，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潘明接过话题，轻笑了一下，说道：“云飞的辞职一定有多种原因，我作为分管行长，了解一些情况。”他喝了点水，接着说道：“首先，在分房问题上，咱们规定夫妻双方已经有房的，不再分房，可是，有一些员工隐瞒了实情，照样分得了咱行的房子，而云飞就老老实实地按照规定没有参与咱行的分房；再者，在晏城百货市场、丽容商贸等多个项目上，肖云飞认真负责，背负着巨大压力出具了否决意见，其中丽容商贸大豆融资业务在咱行否决后，又跑到济南分行申请授信并获得了审批，不过，目前企业已经对那船大豆弃船了，济南分行将会面临巨大的损失，但当时晏城支行的杨行长多次拿这事嘲笑云飞，说他乱否项目，不懂业务，搞得云飞的心情非常郁闷，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云飞工作得不开心；还有，去年的竞聘，云飞的成绩不错，可是，性格原因，他没能获得晋升，据我所知，这个人是很想做点事情的。”
潘明的“性格原因”引得大家笑了出来，是的，肖云飞的性格大家都是清楚的。作为人力资源部的负责人，邹猛有些不自然，也跟着尴尬地笑了笑。
燕天翔接过话茬，说道：“听说肖云飞决心已定，如果咱们不能为人家解决什么，那就让他开开心心地离开吧，毕竟肖云飞在咱行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接着，其他参会的行领导纷纷表达自己的意见，基本都赞成为肖云飞顺利办手续。
黄金甲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肖云飞两年前就提出过辞职，我把他留住了，并且许诺，以后若有了好的去处，我不会再阻拦他。既然大家的意见高度一致，那就尽快为他办手续吧，违约金的事我看就免了，邹主任你安排好此事，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
当天晚上，风险管理部全体人员搞了一次大聚餐，为肖云飞送行。此时的肖云飞，百感交集，恋恋不舍。
晚宴上，说不完的话，喝不尽的酒，唱不完的歌，诉不尽的情。
十一点多，聚餐结束，大家互相搀扶着走出酒店，互道珍重，依依惜别。
看到肖云飞喝得不少，洪宇把自己的自行车推到肖云飞面前，说：“你骑我的车回家吧，今晚你喝了不少，你的车不安全。”肖云飞没有客气，跨上洪宇的自行车，摆了摆手，蹬车而去。
酒店离肖云飞的家大概有三、四公里，此时正值春寒料峭时节，宽宽的街上几乎没有几辆车。肖云飞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他的头有些晕，眼有些沉，看到街上空空荡荡，他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睁开看一眼，然后再闭上眼睛飞奔。
忽然，肖云飞的自行车猛地停住了，他的身子好像倚在了什么东西上，肖云飞马上意识到出事了。他惊恐地睁开双眼，原来，自行车冲进了路旁的灌木丛。庆幸得是，自行车插进灌木丛里没有倒下，由于身上穿着厚厚的冬衣，肖云飞没有受伤。
肖云飞看了看路旁的马路牙子，足有十五公分高，自己是怎么骑上来的！肖云飞越想越后怕，万一不是骑到灌木丛里，而是撞到路旁的电线杆上或者撞到车上，岂不是一命呜呼了！
乐极生悲，一点都不假。因为高兴，喝多了酒；因为醉酒，冲昏了头。
肖云飞彻底醒酒了，他稳了稳心神，把自行车从灌木丛里拽出来，小心翼翼地骑着车回家了。
次日，肖云飞顺利办完了离职手续。
回到工位上，肖云飞登上论坛，留下一首诗，作为向论坛好友们的辞别。
抒 怀
北冥有神鱼
化鸟为大鹏
振翅三千里
怒飞击长空
豪情知多少
仰面向苍穹
漫漫人生路
江湖我独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