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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之子 四十 再顶国徽

  还是那座熟悉的罗马风格洋楼。当年,谷越春就是从这里走上铁路公安工作岗位的,留下了多少永远难忘的回忆啊!这里有自己耿耿热爱的事业,有自己恋恋不舍的苦乐年华……从被打成“反革命”送铁路大修队监督劳动后,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了,百感交集,真是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八月的江口热气烘烘,柏油马路晒得软软塌塌,林荫道的知了拉长音调不停鸣叫……

  谷越春迈上台阶、走进大厅,一阵特别的清凉立刻向他袭来……当初在这里学习时并不觉什么,现在才有一种特别的感受……他上到四楼,一边走一边观望,仿佛从没到过似的,直到干部科办公室。踏进红色地板,头顶的电扇悠悠地转着……他轻轻长叹一声,想起了在热烘烘的铁路旷野头顶火辣辣太阳甩镐、砸镐……被汗水反复湿透又晒干的绿军装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

  办公室坐着一位发福的老公安、干部科王科长。


  “我是铁路大修队来的谷越春。”说着,谷越春将手里的“调令”递给王科长。不知这些人对自己重返公安岗位是什么态度,谷越春没有多的话。

  “啊,你来了!”王科长热情地和谷越春打招呼。“调令下好久了,怎么现在才来报到啊?”他甚感奇怪地问。

  谷越春依然穿着当年被扯下领章的那件绿军装,都八年了!如今已洗得全白。除了两只依然炯炯有神的眼睛,他的整个轮廓都改变了:皮肤黝黑,头发干枯,形体消瘦,爬满皱纹……看到这里,王科长红着眼圈儿动情地说:“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艰难地打了八年!而你这一出去也是八年……这八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是啊,八年!八年的风风雨雨,八年的日日夜夜,八年的汗汗水水,八年的苦苦痛痛……怎么说得完!而现此时坐在老科长面前的自己,不就是当年站在鲁迅先生面前那个戴破毡帽的闰土么……谷越春的眼睛也湿润了,但仍然一声不吭……

  “我不会贩卖我的苦难,”他心里说,“只会催我坚强。”

  见谷越春沉默无言,王科长非常清楚:在这个如今苍老得如同小老头儿似的年轻人心中,一定饱含说不尽噩梦般的苦痛。重提这些苦痛无异于再次撕开这些伤疤……他不再问什么了。

  “你是平反归队的同志,有什么要求、想到哪里去尽管说!我们都会考虑……”王科长真诚地说。

  “除了江门车站派出所,到哪里由领导分。”谷越春也直言道。江门车站派出所,是谷越春走上公安岗位和认识王静、又是将自己打入“九层地狱”的地方……如今,王静到哪里去了?重新回到那个留下多少回忆的地方同样是揭开伤痛,他实在承受不了……

  “到乘警队去吧,那里锻炼人。”王科长说。

  江汉乘警队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里面一栋办公楼,一栋学习室。

  “啊,你到乘警队来了。”原在江门车站派出所工作过的端木汔,现在乘警队当秘书,是第一个和谷越春打招呼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人家现在这么看待自己?谷越春也没多话。果然,他听到一段对话:

  “这谁呀?”有人问。

  “平反回来的。”有人答。“和地、富、反、坏、右一起平反的……”

  “先到伙房帮厨吧,”乘警队甄队长不停地使劲眨着眼睛对谷越春说,“你又没衣服,怎么上车值乘?新制服要等到十月呢,这你是知道的……”

  见队长叫自己到伙房帮厨,谷越春起初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当再一次听队长的话时,才想起临走时大修队蒋书记的话:“真理标准的讨论还在继续。你重返公安部门,也许会遇到你想象不到的问题,这对你无疑又是一个新的考验和锻炼……”

  见谷越春不语,甄队长又说:“怎么?不愿意?帮厨有什么?你现在和过去不一样……” 他的眼睛眨得更使劲了。

  “正因为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所以我才不去。” 谷越春毅然决然地说。“要在过去,我就是不想去也不敢不去!”

  回到家里,谷越春一直考虑该怎样迎接新的战斗……

  乘警单独值乘,远离领导,无论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处理,这无疑对自己是个考验。乘警队的人对“平反的”肯定有看法,这又是个考验。自己到公安岗位时间不长就遇到“文化大革命”,真正的公安业务没掌握多少,现在一切都得重来……趁现在还没上车值乘,他打算先找几本乘警业务书籍学学。

  “你可以先看看这个。”内勤民警亚娟递给谷越春一本红色的《乘务民警值乘手册》说。她是当年上山下乡时入伍的“知青”,退伍后来到铁路公安局乘警队,在部队就已入党了,谷越春对她充满尊敬。

  几天后,谷越春再次来到乘警队,看看领导怎么安排自己的工作。乘警们都在学习室交班汇报和学习,他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听出乘回来的乘警们汇报乘务情况。

  50余人的会议室里没一人搭理他……交班学习完毕,会议室一片狼藉,谷越春反正没事,准备找个扫把打扫一下卫生。可找了半天没找到扫把,他问一个青年乘警:

  “同志,学习室的扫把搁在哪里啊?”

  “不知道。我从来不扫地……”他冷冰冰地说,连看都不看一眼谷越春。“最高的轻蔑是无言,而且连眼珠也不转过去。”谷越春想起了鲁迅先生的这句话。对我一个“平反的”人,他们是多么蔑视啊!“以后让他们自己检验心中真理的标准吧!”气呼呼的谷越春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几天后,铁路局“落实政策办公室”的同志到乘警队检查工作。听完指导员齐常浩的汇报,办公室的同志很满意,最后表示要见见这个谷越春。

  “他出乘了……”甄队长说。

  “啊,那叫他退乘后到局‘落办’来一下……”

  公安局行管科终于给谷越春发放了一套新夏装:白大檐帽、白上衣、藏蓝警裤,还有领章、帽徽……回到家,他准备在新警服上缀好领章,在大檐帽上装好帽徽,但久久平静不下来……心在剧烈颤抖,手也在颤抖,甚至连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这是一个多么不容易得来的日子啊!那根针怎么样也穿不进线,他把那对鲜红的领章比划在警服的衣领处,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大颗大颗的泪珠纷纷往下落下来……我从一个热血青年成长为一名人民警察、一个共青团员;在朝着最终目标攀登梦寐成为光荣的共产党员时,却被打成“反革命”……如今又从“反革命”成为人民警察……这跌宕的人生、苍黄的变化,个中滋味谁又能体会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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