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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回首

  回家的路还远着呢,天下着毛毛雨,很快就黑了。潘丽萍手里拎着包,愁眉不展的在医院门诊楼外的走廊下站了一阵子,才冒着雨走向车站。

  医生说她想吐是因为怀孕了。潘丽萍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怀孕了,她还没来的及让这场虚无飘渺的激情停泊到手心里,就不得不考虑这个有点乐极生悲的问题了。

  她爱永明,而且正爱得死去活来的,她很想生下这个属于她们的孩子,她知道永明肯定不会答应,让他答应就等于是逼着他就范。

  潘丽萍今年已经三十出头了,第一次婚姻无疾而终,什么也没给她留下。她一个人无精打采的过了好几年,才又遇上这种叫爱情的东西。其实她早就想过,要是自己将来能遇上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哪怕再短都无所谓,她都愿意为他生个孩子;即便将来分道扬镳了,有个孩子,仿佛那份温馨还在。。。。。。可是,几年过去了,如果不是遇上了永明,潘丽萍还真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与梦想擦肩而过了呢。

  潘丽萍还在车上,永明的短信就已经发过来三四条了。潘丽萍看完就把手机放回包里,一个也没回。

  潘丽萍下了车,刚一转弯,庄秀云就打开了车灯照着她了;潘丽萍打着一把小伞,一边的胳膊早就淋湿了,被庄秀云的车灯一照,她湿漉漉的几缕头发,心事重重的神态,就象是挂满水雾的一树梨花,影影绰绰的,更象湿漉漉的飘荡在雨里的低沉哀怨的江南小调。

  “唉,春光明媚了才几天,怎么就阴见多云了?快点儿,我等了你半天了。”庄秀云甜美的笑着,嗔怪她说。

  “我不去了,我好象有点发烧。”

  “你怎么能不发烧呢?永明比你烧的还厉害呢。”庄秀云笑着说。

(一)

  潘丽萍回家换了衣服,还是跟庄秀云走了。

  庄秀云是买保险时,经朋友介绍认识的潘丽萍。庄秀云出手大方的为自己买了份保险,其实,她根本就搞不清楚那张保单上都保了些什么,但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买了;不为别的,就是想在潘丽萍面前显示她挥金如土般的豪气。她先把自己居高临下的架起来,接着,当然就是有空的时候约潘丽萍随便聊聊,说说追她的那些男人怎么象众星捧月一样舍不得离她而去,说说她在他们心目中无法替代的高贵地位。。。。。。无论哪个男朋友对她说过的话,还是哪个男人火辣辣的眼神,她都跟潘丽萍说;就象韩剧一样,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不能省略,都得仔仔细细的说上它半天。

  潘丽萍不但是她的听众,仿佛还是她尽显风采的舞台;庄秀云太有的说了,她是个活在爱情里的女人,虽然爱情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个掩盖风流的说法。她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她跟她老公分居都有大半年了。她自己开着个做签证的公司,还带着儿子,她总是摆出一副有钱有本事的架势,但是,她虚张声势的水平远远超出了她的生活水准;她硬是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急的抓耳挠腮的,也得装那点虚门面;其实,就是把她开着的那辆飞渡卖了,也赌不上银行那笔债。。。。。。

  老扑是她在一个客户那儿无意中捞到的,一朵嵌着金边的桃花。她简直就有了获救的感觉,老扑看上去象个住家男人,温柔体贴还黏黏糊糊;这让庄秀云有了一种财色兼收的幸福感,当然少不了跟潘丽萍不厌其烦的说了,当然还少不了在潘丽萍面前炫耀一番了。

  说来也真是缘分。潘丽萍第一次被庄秀云拉去见‘大姐夫’,就跟‘大姐夫’的同事永明对上了眼。真是缘分啊!永明比潘丽萍小六岁,俩人却你有情我有意的爱上了。

  浪漫本来就是不需要理由的!只需要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擦出的火花,就能点燃欲望。

  潘丽萍也没想到,自己竟大逆不道的爱上了比自己小六岁的永明。第一段婚姻失败后,她在感情上一直都是乏善可陈。老蒋跟她来往有快三年了,他们之间始终没有什么进展,一会儿老蒋下决心想把自己交给潘丽萍,潘丽萍却连电话都不想接;一会儿潘丽萍想打破尴尬局面,找老蒋谈谈,老蒋又不知趣的说,自己正跟朋友介绍的一个研究生见面。。。。。。

  潘丽萍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没救了。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心理上有阴影或是生理上有问题,要不然就是自己越来越中性化,完全没有女人味儿了。。。。。。

  永明才二十五岁,是老朴他们大韩纸业的员工。工作勤勤恳恳,人又年青漂亮而且还是单身。潘丽萍也没想到,她苦苦等待爱情的时候爱情把她冷落的简直就象一个弃儿,就在她已经绝望的时候,就在她奔四十的路上,老天竟然意外的给了她期待已久的爱情,给了她激情燃烧的岁月。

  潘丽萍陶醉在飘飘乎乎的感觉里,成了沉浮在爱河里的一株浮萍;她不知道是水流注定着她的命运,她还以为,是爱正在融化着一切看似不可能的桎梏,让她诗情画意般的爱情可以象云一样自由飞翔呢。她沉迷在她的梦里,就象孩子沉浸在童话的世界里一样。

  女人从来都是爱情动物,一旦被爱情点燃,就会张开幻想的翅膀,多不着边的事儿都敢想,只要是与她的爱情背道而驰的,她都能让它暂时虚无,当它根本就不存在;世界突然就变得天空湛蓝,大地鲜花盛开;她会情不自禁的把自己带到一个可怕的高度,等到她发现蓝天白云还在天上的时候,自己已经掉到了河里。

  吃饭的时候,老朴拿了好多韩国特产给庄秀云,说是他特意嘱咐他哥哥为她带来的。庄秀云嗲嗲的,对着老朴扮上了纯真。老朴高兴,不停的举杯。老朴这几天确实挺美的,前天从韩国来了哥哥,昨天参加公司的高尔夫比赛得了冠军,今天又有情人陪着吃饭;老朴一直哼哼唧唧的唱着,喝了两杯梅酒,他就美的不行了;拿起一块餐巾系在头上,唱着日本民间小调,象个提线木偶似的跳上了日本民间舞蹈。

  老朴本来就不高,人又有点胖,他跳的日本民间舞蹈简直就象一个人在摔跤;庄秀云笑得趴在了椅子上,潘丽萍跟永明也笑出了眼泪。

  一顿饭,吃的就是那种卿卿我我的气氛。两对恋人,小酒喝着,眉来眼去深情款款的传送着柔情蜜意;看似温馨的这份热烈,跟这顿饭一样,只是一个陪衬;在每一张笑脸的背后,不是写着风流就是藏着欲望,以及不言而喻的,露水夫妻才会有的不安和惶恐!

  永明也喝了不少;老扑都喝得又唱又跳的了,永明也话特多。潘丽萍没有在意他说了些什么,现在什么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心里不停的翻腾着是要爱情还是要孩子,这个对她来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问题。她不时的看看永明,觉得他还在自己边上,她忐忑的心似乎平静了点。可是,一想到他不会在自己身边多久,她就又心虚了,心里还是觉得挺难过的。她试探着把手伸了过去,攥住了永明的手。

  老扑举着杯,又找永明喝,永明跟他又干了。潘丽萍很希望大家热闹够了就快点散了,她觉得很累,头又疼,身上又发冷。她一抬头,发现庄秀云的脸上已经乌云密布了。

  原来是老朴家里有事儿,过两天就要回韩国,大概得去半个月。这下庄秀云再也不乐了,尽管她极力掩饰,但她的脸上还是挂着很明显的不悦。到不是老朴走了她会有多难过,而是银行那边,昨天又打电话催钱了;她已经拖了人家十来天了,她不能挨得太近跟老朴说这事儿,她正想找机会跟老朴提呢,看来怎么也来不及了。

  尽管潘丽萍跟永明也仿佛被庄秀云的不快笼罩着,永明还是搂着潘丽萍的肩膀,跟老扑一唱一和的喝着,只是永明的情绪没有开始时那么高了。只有老朴一个人,喝着小酒,小脸儿早就红透了,说的中文更象广东话了。但是,他仍然美滋滋的,还不停的给自己到酒呢。

  老朴一个月都没回来,庄秀云简直就快成孟姜女了!可是连一点音讯都没有,老朴的韩国手机也打不通。庄秀云一天三五个电话的找潘丽萍唠叨这点儿事儿,潘丽萍这儿也自身难保呢!她不敢跟永明说她怀孕的事儿,明摆着,说了就只有把永明推出门去,她不想失去他;可是不说,也难保永明什么时候离她而去,她这儿也烦着呢。

  潘丽萍知道,永明不可能跟她结婚。就是永明的家人,也肯定不会接受她这么一个离了婚,还比永明大六岁的女人。潘丽萍明白她们的爱情本来就是一场冒险;但是她一辈子头一回这么热烈的爱上了,没空去想那些大煞风景的事儿!就象上了赌桌,就没可能想钱到底是谁的一样——这个时候世界都消失了,还顾的上想以后会后悔,会难过之类的事儿?!管不了那么多了!

  潘丽萍和庄秀云各说各的心事儿,一天互相打着没完没了的电话。两个心事重重的女人,就象看着消磨时间的韩剧一样,围绕着男人、爱情,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其实也就是那几句车轱辘话,除了着急就是等待;但是要是她们有足够的时间,她们就能把对已经消失了的过去不厌其烦的追忆和对未来多多少少有点一厢情愿的想象,演绎成比韩剧还长的,一个刻骨铭心的版本。

  女人的创造力都在爱情里,在她们对爱情的期待里;在那儿她们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高手!只可惜,时间总是让人失望的,融化掉她们精心幻化出来的杰作,让每一层纱飞走,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永明还是常常到潘丽萍家。老朴走了,他单独跟潘丽萍在一起的机会更多了,他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潘丽萍有心事儿。

  永明最近也常常被他和潘丽萍的事儿弄得坐立不安的。他知道他们两个不可能有结果,可是他不想放手;至少是现在他还没法停下来。永明还有个姐姐在扬州,他妈跟着姐姐姐夫过,他爸爸在这边跟着他。说是一个家,其实他爸妈从来就象是防贼一样的防着对方,永明跟他姐姐也跟传话筒一样,时常的帮她们传话。现在他们没什么可吵的了,就把矛头都指向了他,象念‘老三篇’一样,主题就是旁敲侧击的告诉他,他们等着抱孙子呢。

  永明以前的女朋友,他们嫌人家不是书香门第出身,硬是都没让永明知道就约了人家,劝人家跟永明分了手。为这事儿,永明有大半年不理他妈;后来他妈打电话给他,问他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呢。永明差点就崩溃了!——要是别人我真得跟她急;可是她是我妈,我又能怎么样啊!

  潘丽萍不要说能跟他结婚,就是被他们知道了,也是了不得的事儿啊!不闹出寻死觅活的事儿来,肯定是收不了场的。

(二)

  过了一个多月,老朴还是没消息。庄秀云这回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自己打电话给永明,让永明帮忙向别的同事打听一下,老朴到底在韩国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永明安慰着她,答应帮她问问。

  老朴的事儿,永明是清楚的。老朴在韩国有太太,还有四个孩子。老朴年轻的时候家里很穷,他从乡下到首尔打工,就在一家日本人开的连锁超市里做服务生。老朴年轻时老实本分又勤恳,老板的女儿很喜欢这个什么事儿都愿意替她做的小店员,到她谈婚论嫁的年龄,就主动的要求她开超市的爸爸,把老朴入了赘。老朴从那时候起,脱离了他的贫困阶层,步入了中产行列。

  可是过了没几年好日子,老朴的第二个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查出来是脑瘫。本来医院建议他们可以做引产。可是,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的太太,不忍心放弃即将出世的孩子,非要生下这个先天有问题的孩子。

  老朴在家里不能摆出韩国大男人的样子操办一切;因为太太贤淑,因为太太家里对他各方面有形无形的帮助。。。。。。老朴任劳任怨的和太太一起打造着他们的日子。直到第四个孩子都上了小学,老朴才算有了自我发展的机会。他不想再生活在太太家的大伞下,他选择了来中国做个高级白领,在北京呆了半年就被调到了广州。

  老朴跟庄秀云混上是他到广州没几个月的事儿。一个中年男人常年在外,只要有机会,跟女人搞一些上上床,睡睡觉的事儿一点都不新鲜,至于会不会威胁到他原来的婚姻,那就要看大家的造化了。

  老朴小心翼翼的躲在广州假公济私,没想到精明的太太早就遥控着他的举动了,只是一直没到非要‘拉绳子’的时候。现在太太那边就一个简短的电话,说是二女儿要做手术,要他回国,他就说不出个不回去的理由。太太就这么平静的把他调回了国。到了韩国他就又得变成那个比太太还贤淑的一家之主了。

  太太就象大多数日本女人一样,礼数周到面带笑容的迎接他回家。但是第二天,老朴就找不到他的护照了。他知道这是太太的一计。可是他也没什么办法,太太把全身心都给了几个孩子,他知道太太为了孩子是不会放弃一切努力的,老朴老老实实的留在了韩国,从此杳无音信。

  庄秀云又毛了。找不到老朴等于又断了她的财路。就靠着那个做签证的小公司,连养车跟租房子的钱都不够,还有孩子和保姆的一大笔开销呢,还有银行那笔还不清的债呢;不能再等了,得赶紧想办法。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她跟她老公虽然还没有离婚,可是他自己还顾不过来自己呢,根本就指望不上他。以前那个在银行做白领的情人,到是有钱,可是他从来都是说得好听,真找他帮忙他又给你讲一百个理由,让人听着都起急!

  还有能想的吗?没了。

  不过,前一段到是有一个姓张的,丽英的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说起打算大家合伙开个家私城。庄秀云当时没出声,她哪有钱啊。那个姓张的先生很有诚意,还说要是她庄小姐还没看好,他愿意先替她出了她那一份,等赚了钱她再还他都行。她当时只是笑了笑。谁都知道她捞到了老朴,她当然不能让人看出她也急钱啊。她又在大家面前炫耀了一把,好好的出了一回风头。

  现在要是用这张牌,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效?!庄秀云照着镜子,咬着下嘴唇,侧着头看着自己。时间就象电脑上突然跳出来的一行行发现程序错误的乱码,一排排的走着;钱,钱,钱,钱,庄秀云脑子里不停的飞转着,就象电脑上不断的打开了的窗口,一层层的叠在一起,让人看着眼晕!不一会儿庄秀云就放下了镜子,拿起电话,约丽英吃晚饭了。

  潘丽萍怀孕两个多月了,反应特别厉害。永明让她赶紧去医院。这时,潘丽萍已经打定主意,也不再顾忌什么了,索性就把她想要生这个孩子的想法明说了。永明没有了退路,他又能怎么办?他知道,他们的爱情本来就是水中月镜中花,一不小心伸手去捞了,他们的爱情也就散了!。。。。。。永明知道,一切都该结束了,他也象老朴一样,消失了。

  潘丽萍虽然有点心里准备,可是永明真的消失了,她还是觉得特别失落。她打他的电话,希望听到他的声音,希望他给她一个借口,希望听他说,过几天就回来。。。。。。但是他一直都不接。

  她一直就象做梦似的等着,一直在等待中活着。她把所有的梦都沉在等待里,等着它生根发芽,等着它开花结果。然而,她永远都不知道,她的梦是种在男人心上的,那里只有一种叫欲望的东西在拉着男人的心,一旦欲望跑了,男人就化为乌有了,就不是你原来的那个男人了。

  轰轰烈烈的一场爱情,最终梦幻泡影般说散就散了。两个男人消失了,两个女人还在一边等待奇迹,一边意犹未尽的做着后续节目,自娱自乐。就象洪水过后,人们都是一边恢复生产,一边重建家园的。

(三)

  严丽英和庄秀云那是一对儿吹牛大王。严丽英是上海人,从小就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高中毕了业一直在一家西餐厅当服务员。就在她的同学、朋友,去美国的去日本的,连去澳大利亚的都走了一大帮了的时候,她还是在西餐厅端菜呢。

  就在她身处西餐厅哀叹自己生不缝时的时候,她的机会来了。江老板是常来她们西餐厅的,在淮海路上做服装最出名的大老板。江老板是台湾来的,才在上海做了一年多就发了财。

  那天,江老板跟他的弟弟到餐厅吃饭。吃了饭江老板就走了,他可能只是无意中跟服务员严小姐说了句:“要是有时间陪江先生去去城隍庙好了。我生意上的事多,没时间的拉。”

  严小姐特意请了一天假,真的带着江先生去了。

  江先生来大陆也有几年了。不过,到上海还是第一次。他在广州开了一家酒吧。他当然不是象他哥哥那么有钱的大老板,而且也四十出头了。可是在严丽英小姐眼里,这些都不是主要的,老板娘的身份和嫁‘出去’的愿望就象鬼火一样,煎熬了她这么多年,总算让她等到了机会。

  老江早就听说上海女人漂亮,到了上海还真是觉得没白来。不管怎么说自己能找个上海的老婆,也是挺有脸面子的事儿。两人你情我愿,真的就结了婚。

  严丽英风风光光的跟着‘外面的’老公到广州做起了老板娘。那个满足;就象当年乡下人办了农转非似的,自己都觉得自己身价不同了。

  也许是生来就不是富贵命。严丽英跟老江到了广州没两年,老江酒吧的生意就越来越不象样,又过了一年就收摊了。老江他哥,上海淮海路上鼎鼎大名的江老板,在上海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后来竟然沦落到了去一家服装厂当厂长的地步。就象一场黄粱美梦,瞬间什么都空了。

  可是至今仍以阔太太自居的严丽英,照样心高气敖;跟以富婆的姿态出现的庄秀云一样,还是走到哪儿都不忘跟人家先强调她与众不同的身份。

  那个姓张的,不过是一家香港公司的驻外人员。手里到不是有什么钱,不过跟象严丽英这样的‘阔太太’们来往,到时不时的有些‘机会’,他也巴不得当个风流鬼。反正事后大家都会装得象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仿佛是个不成文的规矩,谁都心里明白,谁也不想说出来惹事儿。

  严丽英介绍这个姓张的给庄秀云其实也不是为别的,只是张先生去年买彩票中了大奖,严丽英连一顿鱼翅燕窝的都没听他提过,她打算逗个吉利,也许就真能盼来她久违的上等餐厅的大餐了呢。

  庄秀云没见过这种事儿,她还以为张先生会象老扑一样,准备浪漫的在她身上花上一笔呢。张先生不是说了吗?要是想跟他们合伙做家私城,他可以替她出钱。。。。。。

  庄秀云约严丽英吃饭,没多久就又跟张先生联系上了。她起初还拿着劲儿,摆着富婆的架子,淡定而从容的跟张先生来往着;张先生也算是情场老手了,看见机会来了,当然也会使出浑身解数,表现得象个情圣似的,那么大方得体,那么关怀备至。。。。。。庄秀云喜欢的就是甜言蜜语的那一套把戏,她又轻飘飘的了,觉得好象是老朴的替身来了一样,没多久就打定主意——骑驴找马吧!反正也没别的辙了。

  庄秀云心里还幻想着老朴哪天会从天而降来救她呢!可是现在张先生已经把房子租了,她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先把自己的后顾之忧解决了——她怕把孩子送回姥姥家引起家里的怀疑,再惹出什么麻烦。

  年三十那天,庄秀云跟她的老公办了离婚手续。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就此各奔东西了。

(四)

  潘丽萍怀孕都五个多月了,永明还是杳无音信,她有点绝望了,差点就吃了安眠药。她没想到,他竟然就绝情到一个电话都没有的地步。可是她也不能不接受这个事实,毕竟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眼看孩子就快要生了,她心里还真有点发慌;象个怨妇似的,天天盼着奇迹出现。

  庄秀云自从跟张先生同居之后,就很少找潘丽萍了。她现在跟严丽英打的火热,除了一起喝茶一起打麻将,还一起出去泡男人,日子过得别提多潇洒了。

  几个月过去了,张先生牵头做的家私城连影儿都没了。不知道吃了多少次饭,喝了多少次茶,商量来商量去,没了下文。

  庄秀云也许盼的就是这个结果。这样她正好趁着张先生手上有资金,拿出点钱给她。。。。。。庄秀云计划得好好的,还心里悄悄的盘算着拿了钱先堵哪个窟窿呢;可是张先生突然就消失了,而且还欠了一个月的房租等着她给。

  庄秀云马上打电话给严丽英,严丽英有气无力的说:“你不知道他赌六合彩吗?他现在让人追债,跑了。还有老江的一个朋友,也一起躲到澳门去了。”

  庄秀云象是见了鬼一样,身上的寒毛立即就竖了起来,她恨不得马上收拾收拾跑掉。

  潘丽萍生了个儿子,她自己挺高兴的。生个孩子,自己守着那段没了影儿的爱情过日子,这曾经是她的梦想。她原以为会是美好而且幸福的;可是真的面对现实了,心里还是酸酸的。她仍然象大多数女人一样,希望跟她所爱的男人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属于自己的日子。她还在盼着永明回来,跟她和孩子一起生活呢。

  可是,永明这边也不是那么好办的了。他过去的女朋友,一改原来那个贤淑受气的小女人样子,又找了回来跟他没完没了上了。她就是跟永明家里赌气——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她就象上满了弦似的不依不饶的跟永明还有他的父母叫起劲来了。

  永明到这个时候也算明白了,他谁也惹不起!不管是他妈还是女朋友,还是潘丽萍。他开始觉得自己不过是她们争斗的一个工具;自己无意中把本来毫不相干的她们联合了起来,共同对付着自己。

  直到儿子满一岁,永明才第一次见到了儿子。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了!反正自己谁也惹不起,索性就让她们闹腾她们的,他就躲在一边看热闹了!有时他觉得自己挺无辜也挺无奈的,可是一想起自己早就有了儿子了,他又偷着乐了。

  潘丽萍一直就把她的儿子,幻想成她那段不成气候的爱情的延续。可是,她真的一个人养着孩子的时候,她才恍惚觉得,儿子只是她那段没了影儿的爱情的一个沉甸甸的记忆;尽管她希望那是藏在她心里的最浪漫的事儿,可是她还是不得不失望的承认,本来就没有什么不会离自己远去的,只是时间在一点点的让事实浮出水面——根本就没有过一个叫爱情的东西来过,你只不过是自以为曾经见过它了。

2006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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