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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江女儿红(第七十一回 履契约小雪进豪门 离军校小双回故乡)

        川江女儿红 第七十一回 履契约小雪进豪门 离军校小双回故乡

  上回说到成元秀听到小强惨死的消息,一气之下,病情陡然加重,急着要赶回老家去,刚刚动身,便猝然死在了水神庵,小雪为了安葬母亲,在四处求人无门的情况下,只好在众叫化子们的怂恿下,来到观音乡乡公所大门口前跪地要钱,遭到了乡团总屈宝定的一阵喝斥,正要离去,乡师爷谭高轩出门来看见了,扬言要真心救助这位落难的姑娘。要问个中原因,纸糊的灯笼一点便破。

  原来这谭高轩今年五十有三,有儿女七人。大儿子是个哈龙宝,就是傻瓜蛋。谈的婆娘,立起一捆,倒下一片,高不攀,低不就,今年已三十有余了,还是光棍一个。下面的四个兄弟,连最小的老五都讨了婆娘了。这成了他作父亲心头的一块心病。刚才出门来,见哭诉的女子虽然披头散发,一脸病态,却看见其腰细似柳,楚楚动人。趁她落难之时,帮助一下她,以此将她买来作儿媳,也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可他手上暂时还没有这么多现钱,便去了搜心宫找屈长鑫屈老太爷暂借两百块钱。

  此时屈长鑫正和屈宝骏、屈贵祖、屈贵珠几个人在搜心宫谈什么话。因为屈贵祖前几年在外鬼混,引起他阿公和阿亚的极大不满,于是商量把他强行送到成都去读了几年警校,回来后又托了若干的关系,最终还是找了一份工作,先在泸州警察局作了一个普通的巡警,后又经难兄难弟欧阳文彬的邀请,去了江津县警察局当了一名课长,局长则是欧阳文彬。因为欧阳文彬读警校比屈贵祖先一年,在其已当上省厅长的父亲欧阳仲勋的安排下,先在泸县警察局干了一个课长职务,后来江津县成立警察局,在多位官员的保举下,调去江津警察局当了局长。欧阳文彬一上任,忘不了拉帮结派,植党营私,培植自己的党羽,便首先把与自己臭味相同的屈贵祖调去当了一名掌握实权的课长。

  昨天晚上屈贵祖回到了四牌坊,说是要接八妹屈贵珠去江津玩耍,其目的是想将妹妹屈贵珠许配给欧阳文彬作妻子,以此来巴结与答谢欧阳文彬的提携。

  欧阳文彬大前年死了老婆一直未娶,来四牌坊庄园玩耍时,看见八小姐屈贵珠花容月貌,美丽过人,是个国色天香的女子。早有心攀龙附凤,无奈见屈贵珠一向趾高气扬,非常藐视自己,平时对自己连眼睛角角都不瞟一眼的,简直熟视无睹,跑了好多次都搭不上话。只好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其大哥屈贵祖。

  屈贵祖和欧阳文彬虽然当上了政府官员,但并没有改掉其鸡鸣狗盗、蝇营狗苟卑鄙小人之劣性,仍结徒成党,拉伙成帮,包揽包讼,贪脏枉法,比起年轻时候过犹而不及。

  前不久欧阳文彬提升到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事训练部当了参谋,不久又去了女子特训班当了教官,以为自己这下官大权大了,屈贵珠肯定会同意了。又将自己的要求提出来,并要屈贵祖专程回家跑一趟去撮合,早一点荣谐伉俪,成阴结子。

  屈贵祖当然满口答应,放下自己的工作赶了回来,亲自找到妹妹说合,话还没有说完,就遭到屈贵珠一顿痛骂:“屈贵祖,你别说了,再说下去,从此我不会再叫你大哥的,欧阳文彬是个啥子人,你以为我不晓得,你给他当说客,你简直就不是人,畜生变的。福娃的姐姐兰花是怎么死的,就是他逼死的。你也是个帮凶,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为虎作伥。你以为我不晓得,看到兄妹的份上,我没有说出去,我已经对不起薛家了。你如今竟然欺负到你亲妹妹的头上来了。告诉你,我就是嫁给一个疯子都不会嫁给那姓欧的王八蛋。滚!滚回你的江津去。”

  屈贵祖知道妹妹的脾气,也领教过她的厉害,生怕她再说下去挫伤自己的面子,赶忙说:“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厉害,天不怕地不怕,母大虫,我惹不起你,我给阿亚说去!”

  屈贵珠哼了一声,高声说:“你就是给阿公说,我也不同意,我早嫁人了!”

  屈贵祖找了一圈父亲,没有找到,只好又去跟阿公讲,屈长鑫当然愿意与高官欧阳家结亲,便叫来了八小姐屈贵珠及她父亲屈宝骏,一起作屈贵珠的工作。屈贵珠是打死狗不承认,一家人说的正起火,乡公所师爷谭高轩借钱来了。

  屈长鑫问明了原因,屈长鑫正要掏钥匙开箱拿钱,屈宝骏却说:“阿亚,你先别拿钱,这岳家母女是小强的母亲和妹妹,既然人都死了,还是应该由我亲自去处理一下,不然消息传出去,周围团转的人肯定要骂我们屈家不仁不义。还不如把小强的妹妹叫来,商量一个处理办法,将此事平息过去。我先去看看再说借钱的事。”

  “不,我去。”屈贵祖要替父亲去看一下,以此好找个台阶离去,免得再遭妹妹屈贵珠毫不留情的斥责。

  “我去。”八小姐屈贵珠说话时,人已冲到院子中央去了,她是想早一点离开这逼人于绝境的地方,以便乘机解脱自己。

  屈贵珠来到水神庵,见小小的房子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有帮忙的,有帮出主意的,有打听情况的,还有看热闹的。屈贵珠拨开人群,问道:“谁是岳小强的妹妹?”

  小雪刚刚回到庵里,正在为母亲烧纸,听见有人问话,便扭头来看,一看来人是个年轻的女子,高高的个子,身着一身学生蓝,长长的头发垂在胸口两边,刘海几乎遮住了双眼,但脸白却无粉脂涂抹,唇红含滋凝香,风姿绰约,怡然大方。

  人们纷纷退让,有人大着胆子招呼来人:“哎!八小姐你怎么也来啦!”

  八小姐瞪了那人一眼,不满意地说:“我啷个就不能来,这里又不是狼窝虎穴,衙门黑店。我再问一遍,谁是岳小强的妹妹?”

  小雪知道了她就是八小姐屈贵珠,本想趁次机会阐明自己过去的身份,但一想到屈家的人也没有几个好的,叫他们发善心帮助自己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冷冷地说:“我就是,难道你们屈家把我母亲逼得气死了还不放过吗?”

  屈贵珠一看带孝之女,脸上虽然又脏又黑,但模样却没有变,她多么像当年的吴三孃呀,福娃之母,也就是自己的婆婆。此女子难道跟福娃有什么关系吗?想到此便问道:“喂,小妹儿,你原来的家在啥子地方?”

  小雪答道:“永川县朱家场岳桥坝。”

  “那你认识薛明亮吗?就是吴家咀的福娃。”屈贵珠一眼瞧见了小雪头上的银簪子,马上想到了福娃的妹妹闻香来。十年前她曾送过一个银簪子于她,回到兴隆场后听说闻香失踪了,便渐渐淡忘了此事,如今见了此人此物,很想拔下小雪头上的簪子看一看,无奈周围全站满了人,臭气熏天,她也不愿意久呆于此。又说道,“说呀,你认识吗?”

  “福娃。”小雪心头一阵激动,本想急忙回答认识的话,但转眼一想,又不晓得八小姐的意图是好是歹,只好摇摇头说:“不认识。”

  “我看你和岳小强不像是兄妹俩。和薛福娃倒是很像亲兄妹。你不承认就算了。哎!把脸洗一洗,跟我到搜心宫去见我阿公,他有事找你。”

  想到屈长鑫平时的为人,小雪马上回绝道:“我不去。”

  八小姐扫了众人一眼,鄙视般地说:“箢兜装狗-——不识抬举。他是为你解决困难的,去吧,不会整你的。靠你和在场的这些人,你妈妈的尸骨就是烂成了鼓捶,也是安葬不下去的。”

  马上有人劝道:“哎,小妹妹,去吧,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八小姐的脾气虽说是有些古怪,但心肠还是很好的,有他保护你,你还怕啥子。”

  “对头,八小姐都是又歪又恶的人,谁敢惹她。,我看你真有点像吴月珍,八小姐一直自称是薛家的媳妇,她都主动认亲,你就认个亲吧,不会吃亏的。好多人想攀屈家还攀不上哩,八小姐,对不?”

  八小姐屈贵珠回击道:“对个屁,谁的脾气古怪,谁又歪又恶,罗歪嘴,我看你才是又歪又恶,把嘴巴都恶歪了。”

  小雪见八小姐生气了,害怕殃及别人,答应说:“别说了,我去!”她走到河边洗了一下脸,又简单梳了一下头,便跟着八小姐屈珠一起去了搜心宫。

  路上,小雪对屈贵珠说:“八小姐,你们家的钱,舍施我不要,我承认借。”

  屈贵珠奇怪地问:“借,借了你有钱还吗?”

  小雪很有把握地说:“有,我回去拿。”

  屈贵珠又像是否认,又像是提醒,说:“他们让你走吗?你一拍屁股走了,他们到哪儿去要哇。”

  小雪想想也是,于是又说:“那我干活路还帐,啥子时候干满了,我啥子时候回去,这样总可以吧。”

  屈贵珠回答后又问道:“你去对我阿公说吧!他是当家人,我才不管这些闲事哩。哎,我再问你一遍,你真是岳小强的亲妹妹吗?”

  小雪仍不知道八小姐问话的意图,坚持道:“嗯!”

  屈贵珠有些生气,气恼地问道:“嗯啥子嗯,我问你是不是?”

  小雪放大了声音答道:“是。”

  屈贵珠又打量了一下小雪,奇怪地问道:“这就奇怪了,那你为啥子这么像我吴三,不,像我婆婆?”

  小雪说:“人,人有长相相象的嘛,八小姐,你真是我,福娃哥的婆娘吗?”

  八小姐屈贵珠自豪地说:“那还有假,我就是福娃的婆娘。哎,你刚才说福娃哥,你真是闻香?”

  小雪心头慌乱了一下,立即镇定地说:“不,我不是闻香,大的称哥,小的叫弟嘛。我叫福娃哥没有错吧,八小姐……”

  屈贵珠突然发起脾气来:“你不是闻香就不要叫我了,烦得很。”

  二人进了搜心宫,见了屈长鑫等几个人。几个男人见了岳雪红,虽说她满面愁容,却遮不住她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一个美妙绝伦的绝代佳人活生生的展现在大家面前,好色者的眼光总是那么一致——尖锐明亮,一眼便识金香玉。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心中同时生出一样的念头,“这个女人好漂亮,我能讨上她作夫人也不枉在这世上跑了一遭。”

  年轻人反应快,屈贵祖抢先说:“哎,你需要多少钱,我全包了,三天道场,青狮白像,高楼灵房,黑漆棺材,搞得热热闹闹的,保证让你满意加欢喜。”

  屈宝骏见了岳雪红,心中直后悔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为啥子不捷足先登,近水楼前先得月嘛。于是迫不及待地说:“这是最起码的,我要在乡公所给你母亲设灵堂,遍请宾客,让人们都来吊丧,至少做七天道场。因为你哥小强的死,对我刺激太大,没有及时去看望你们,你要多多原谅!就这样定了吧,钱,我马上回家去取。”

  屈长鑫见儿子,孙子都百般讨好小雪,知道了他们心里怀着什么目的,便倚老卖老,武断地说:“你们这些都是假客套,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慰好活人,不能让一个小姑娘承受这么大的打击,这么大的压力,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又是万万不能的,我这里给你两千块先用着,并派人立即将亲家母的尸体抬回去,在自己的老家做斋,魂魄才能回到祖宗的身旁,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老人。小雪,你说对不对?

  小雪觉得屈长鑫的话说得最有道理,说:“这样当然最好,请老太爷算一算,我借的钱需要干多少年活才可以还清帐?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与施舍,我要向你们借贷,没钱还就到你们们四牌坊去当丫头,干活抵帐。你们若不信,我们可以事先立个契约。”

  “小雪姑娘是个血性女子,令人佩服,钱由我出,人由我安排,契约可以不定,安埋了母亲之后,愿意到四牌坊来干活,我们欢迎,保证工钱高于其他人,决不亏待你。”屈长鑫说罢,当即拿出了两千块钱来。

  屈贵珠说:“小雪,我阿公说了,就照他的意见办吧,他相信你,我们都是亲戚嘛。”

  “人亲财不亲,写个契约你们放心,我也安心。”岳雪红坚持要写契约。

  屈长鑫说:“既然小雪姑娘坚持要写,就写一个吧,谭师爷,你执笔,马上写一个,不要耽误了岳姑娘赶路。”

  谭高轩此时的心情很不好受,但在主人面前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拿起毛笔写了一份契约,内容如下:

  契约

  定约人:岳雪红,女,现年十七岁,永川县朱家场岳桥坝人氏,于本年旧历八月二十三借兴隆场十里冲四牌坊庄园主屈长鑫现币两千整,用于安葬母亲成元秀。在安葬好母亲的第十五天内到四牌坊庄园干活抵帐,每月工钱三十元 ,共需六年时间,约民国三十三年旧历九月初八止。六年满后,此契约自动无效废止。

  立契人 岳雪红签字画押

  保人 屈宝定、谭高轩签字画押

  民国二十七年旧历八月二十三立约

  “我也当一个保人吧。”屈贵祖见阿公大包大揽,把一个秀色可餐的美人儿一下子就争夺过去了,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又不敢公开与祖父抢夺,一气之下便说出这句话来,其真正用意是想把自己牵扯进去,今后好与小雪发生人际关系,有了这层关系,以后的文章才好做。

  “我们都是一家人的,不需要你担保。谭师爷,还需要加上一条,中途不许离开,若离开,要加倍还债,借一还百。小雪姑娘,你看行不行。”屈长鑫平静地问道,又说:“不行就算了,不勉强。”

  “阿公,这太高了嘛。”屈贵珠叫了起来,”你总不能把人家老死在咱四牌坊呀。”

  屈长鑫说:“不高,这只是一个约束嘛,如果岳姑娘中途不走,就不会出这个钱的嘛。对不对?岳姑娘。”

  屈贵珠不放心,把小雪喊了出去,问道:“小雪,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福娃的妹妹?是,就不要立约,这不是好事,好多人都因为这一张纸挨了整,弄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不要自己找绳子往自己脖子上套,那是要死人的呀!”

  “不是,真的不是。”岳雪红仍坚持不改,说。

  “真的不是就算了!不过,我,哎,走,回去吧!”屈贵珠本还想说什么,又把话吞了回去。

  二人回到屋子。屈长鑫又问道:“小雪姑娘,你考虑好没有?考虑好了就签字吧。”

  小雪点了点头,表示考虑好了,并在上面盖了手印,画了押。

  一切办妥了,小雪拿了钱,先回水神庵去了,等了一会儿,范毛杆带了六个人来,捆绑好尸体之后,便出发了。

  为了早一点回到家,没有遵照母亲的遗嘱走水路,而是赶捷径走了古佛山。天黑时,来到关门沟,却被一群军人拦住了去路。他们说这里已办了一个兵工厂,是个机密地方,军事要地,不能通行。可这是通往朱家场的唯一通路,走其它道要绕二三十里路程方可转过去。

  范毛杆上前去说好话,并亮出了自己的身份。那军人说:“我们是中央派来的,你们屈老太爷我们认不倒,就是杨森刘文辉来我们也不一定卖他的账,要想通过,去把康策、张群叫来可以考虑,堰塘头的泥鳅也充起大海里的鱼来了,可笑。”

  范毛杆碰了一鼻子灰,气得正要调转队伍,小雪却上前与他们交涉,小雪向他们说明了自己与母亲的关系,军人听了都很感动,这些人多数是北方人,信奉孝道,讲究忠义,一个十七岁的女子遭到如此大难,哪有不同情之理,于是解除了警戒,让他们通行了,并派了两个士兵将他们一行送出了警戒区才回去了。

  一行人轮流抬人,昼行夜走,第二天晚上便到了岳桥坝。小雪向舅舅成元杰谈了一下母亲病逝的经过,人一下子便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成元杰听了无比悲痛,又顾不上自己身残不便,一面抢救小雪,一面又叫人找邻近乡亲前来帮忙。因为成元秀平时为人贤慧大方。人缘关系特好,听说她病死在外乡而归来,都送来了粮食,蔬菜和肉食,帮助小雪渡过难关。大夜这一天,竟坐了八十余桌,搞得十分热闹。

  史家的人听说后,也邀来了近二十桌亲友,他们是以亲家的名义来的,因为史德灿在行军途中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说小雪愿意嫁到史家为媳,要父母叔伯,兄弟姐妹多多照顾小雪,不能让她受苦受累受穷,并为她安排一个好的工作。史家的人,无论大人小孩都喜欢小雪,当然答应,特别是史玉霞,更是欢喜不尽。猛一听奶奶病死了,一个人便先跑来了,也不顾尸体有些发臭,抱住奶奶的尸体便是惊天动地的哭喊。小雪拉开了她,她又抱住妈妈恸哭,哭得在场的人一个个泪流满面,心酸心颤。

  丧事隆重而严肃地办完了,几天之后客人才陆续地走完了。史王氏和史玉霞都留下了。她们要七天一过,就接小雪到史家去生活。

  岳雪红只好将自己卖身葬母的详情告诉了史母,史王氏听了,急得连连跺脚埋怨道:“哎呀,傻姑娘儿,你啷个干这种黄事情嘛,你当时急着要用钱,也该先请一个人带一个口信回来嘛,我们就会立马赶去的呀。你这个契约其实就是一张卖身契呀,这下如何是好哇。”

  小雪说:“伯母,你老人家不要着急,就是当蛮蛮儿,也只有六年时间嘛,当时我也是气昏了头,想不到那么多,那么远了。只想到母亲死了需要钱办丧事。一分钱急死了英雄汉。既然定了,也用了人家的钱了,就应该去履行自己的诺言。几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总合德灿还没有回来,他也不在乎我在啥子地方?”

  史王氏说:“他就是不放心你在外面,要你到我们家去住的,这样吧,你用了屈家多少钱,我们全都还他,还给他们多十倍的利息。”

  小雪担心地说:“屈家不会同意的吧。”

  史王氏说:“不,我叫你五叔去试一试,尽力把你弄回来,屈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男盗女娼,私养叔子,暗姘姨娘;母子相奸,公媳扒灰;丧失伦理,没有一点仁义道德,你一个年轻姑娘进了那鬼地方,还不是犹如进了魔鬼的宫殿,没有你的好日子过。你就在家等倒起,他们要来找你的麻烦,就喊他们来找我。我史家也不是好惹的。凭权势,讲关系,论钱财也比他们弱不了多少。小雪,你不要怕。”

  史玉霞也说:“妈妈,我不让你走,我要天天陪着你,屈家的人敢来找你,我就和他们拼,把他们打走。”

  小雪苦笑了一声,说:“妈妈不会走的,快去学校读书吧,你都耽搁了好几天了。伯母,我送玉霞到学校去,你在这里耍哈。”

  史王氏说:“不,我也要赶回去找你五叔,叫他亲自去一趟兴隆场,早一点把这件事了结了,我心里头才踏实。”

  于是,三个人便回到朱家场去了。

  这段时间,由于劳累悲伤,小雪的身体一下子垮了下去,现在身体十分虚弱。史王氏非常心疼这个幺儿媳妇,回到史公馆以后,先去了区公所,找到六兄弟史朝中,叫他亲自跑一趟兴隆场,见史朝中答应了,又跑到街上买回了几只鸡,几斤鱼,几斤猪骨头,弄来给小雪补身体。

  小雪去了史公馆,正巧邮差送来了几封信,其中有一封信便是小雪的。不用说,这是史德灿写来的。小雪急忙拆开信看起来。她现在很关心史德灿,其实也就是在关心自己将后的命运。眼下自己已成了一个实际上的孤女,身边只有一个残废的舅舅和一个尚未成年的表弟,自己又卖身于四牌坊,这六年期间是不能在家照顾舅舅的。如果和史家确定了正式关系,舅舅就能得到史家的关照,她在外面也少一份牵挂。

  小雪一看信的笔迹不对,史德灿虽说读了初小毕业,但成绩很差,字迹混乱潦草,很难认。而这封信的字迹却粗犷飘逸,刚劲有力。难道史德灿也出了什么问题了?她急忙展信细看。信中这样写道;

  小雪尊嫂夫人:

  你好!我和史德灿班长是同房的病友,他叫我写一封信给你,向你报个平安,请你不要为他牵肠挂肚,他说他是一个死神不敢要的人。他来到队伍的第二天,便同日本鬼子打了一场遭遇仗,这一仗打得异常惨烈,因为新兵多,死亡特别大,子弹打光了,就拼刺刀,刺刀拼断了,就赤手空拳对打。史班长作战勇敢,不怕牺牲,在抢夺日本鬼子的刺刀时,两手被划破,目前作了包扎,不能动弹,所以叫我代写,而我的双手是好的,双腿却受了伤,两个人只好互相配合照料。史班长是个勇猛之人,这次打仗,打死打伤日军三人,立了大功一次。他躺在病床上,给我讲了你们之间的爱情故事,是非常有趣的,我很羡慕他有你这么一位美丽,聪明,贤慧又很有个性的女朋友。史班长对爱情很专一,非常喜欢你,天天都在夸你,想你,念你,希望你接到这封信后,能给他回一封信,也不用回信,因为我们南征北战,通讯地点变动很大,来信也收不到的。小雪,史班长说,只要你心中有他,他便十分满足了。住院可能要半个月时间,伤愈之后,就要重返战场。史班长说,望你经常去他家里,看一看他的父母与他的儿女玉霞和玉霁,他要杀更多的侵略者,为祖国立功,为你争气,为家乡的人民争光!

  祝小雪嫂夫人万福!

  代笔人:舍弟屈不服叩上

  民国二十七年十月二十日

  史王氏问:“小雪,信上写些啥子?”

  小雪脸露兴奋之色,说:“是玉霞她爸爸写给我的,说他打仗的事情。”

  史王氏又问:“他打仗了?没有受伤吧?”

  小雪为了不让史王氏担心,只捡好的说:“没有,他立了一次大功,还当了班长,马上要提他当排长了。”

  史王氏也高兴了,说:“团总不当当班长,这班长是多大一个官呀?”

  史朝中走了过来,说:“班长不是官,只能管八九个人,但却能正正经经的上前线打仗,忠心报国,比在家当那个团总好,这才是真正的有出息。小雪到了咱们家,才有光彩咧。”

  小雪发现史家的人对自己越来越真挚,热诚,淡化了那种富人对穷人的轻视,公婆对媳妇的横蛮,丈夫对妻子的强横。这样的家庭将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有发言权,支配权。结了婚,丈夫只要肯听自己的话,亲生父母的仇,义父的恨就能雪,就能报。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史家的要求,在史公馆住了五天,将息好了身体。第六天,五叔史朝中回来了,并带来了范毛杆和十几个轿夫,家丁,一看这架式,谈判肯定是没有成功。

  史朝中说:“如今木已成舟,屈老太爷不同意毁约,毁约要赔三十万块钱的损失。我想六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总合德灿还未回来。实在没办法就让她去吧,我是对屈家的老太爷和屈乡长都打了招呼的,谁敢对咱小雪乱动一根指头,我们是绝不放过他的。史德灿回来,更会找他们拼命的,咱史家的权势永荣泸几个县有多大,他们不是不晓得呀。”

  众人想来想去,也没有其它好的办法,只她让小雪先去了四牌坊,其它事情,以后再说。

  小雪告别了史家,告别了舅舅,和范毛杆等人一起,一步一回头地朝兴隆场走去,走进了那神秘莫测的豪门大庄园。

  暂且放下岳雪红去了四牌坊庄园之后的种种事情不提,回过头来再说一说妹妹余雪红的情况。

  余雪红回到学校后,一直关心着川妹子的命运,她见到校长的第一句话就问:“于校长,那位川妹子呢?”

  于立衡阴沉着脸说:“哎,你走的第二天,她就自杀了,都怪警卫人员没有看守好,我已处理了几个看守人员,这川妹子死得真可惜,是个人才呀,我们厚葬了她。”

  余雪红又问道:“她为啥子骂学校是法西斯分子的魔窿?”

  于立衡却离题万里的解释说:“这个人的父母都是四川的土匪头子,因窝藏赤共分子被我们抓来枪毙了,当时她还在我们学校读书,对此事不服,组织人来刺杀我和几个长官,被我们擒获并开除了学籍,为此她不满意,寻机暗杀我们,至今一次也未成功。可能是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所以自杀了。”

  余雪红无话可说,只好作罢了。加上心中一直挂念着父母和兄长,便把川妹子一事置之脑后去了,不久接到了父母从重庆寄来的信,知道父母已安全地回到了四川重庆老家,并帮助政府做一些抗战后援的工作,这才放下心来。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二日淞沪会战失败,上海沦陷。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中国首都南京失陷,失陷后的南京在长达四十多天的时间里,日本侵略者对南京无辜平民和放下武器的中国军人进行了血腥大屠杀,其中遭日军集体屠杀并毁尸灭迹者十五万人以上,两万多妇女被强奸蹂躏毁尸。被害总人数达三十万人以上。

  国民政府宣布迁都重庆,但政府机关大部及军事统率部仍在武汉,这就使武汉成为当时全国实际上的政治、经济、军事的中心,成为敌我必争之地。

  日本大本营陆军部认为,只要占领武汉,控制中原,就可以完全掌控中国。于是,日本御前会议决定,迅速攻占武汉,消灭国民党军队,迫使中国政府屈服,尽快结束战争。为达此战略目的,日军在占领徐州后,迅速集结了一十四个师团、一百四十余艘海军舰艇以及五百余架飞机总计三十五万余人的开战以来最强大的兵力,妄图沿长江、淮河西进,攻取武汉。

  武汉目前尚有大批的物资尚未运走,还有大批的机关及人员尚未撤走,还需阻止日冠的疯狂进攻,国民政府下定了以全力保卫大武汉的决心,同时在军事上作了针锋相对的部署,倾注了最强大的兵力。委员长蒋介石亲任武汉会战总指挥,他根据武汉外围大别山区的有利地形,确定了“保卫武汉但不战于武汉”的战略部署,以第五战区下辖的孙连仲、李品仙两个兵团守淮南、淮北直到长江北岸,以第九战区下辖的薛岳、张发奎两个兵团守武汉城区城郊、长江南岸及江防。投入总兵力共四十九个军一百一十余万人。

  南岳军校也奉命将男学员全部分到军队去了,充斥连营军官的缺额。剩下的女学员还有八十余名,第一批分到了各战区司令部任机要人员,第二批分到了重庆各军事机关任职,最后只剩下了二十多名最优秀的学员在校待命,说是有一个特别重大的任务要交给他们去完成。

  直到第三天,才来了几名军官,其中一个高个子,小眼睛,勾鼻子,大嘴巴,穿便衣的人最惹人注目。校长于立衡介绍说:“这是中央派来的康主任,他要在我们学校挑先二十二名政治上可靠,对党国忠贞不二;军事上过硬,能应付各种复杂局面的技术尖子,去参加中央举办的女子特训班,现在大家作个自我介绍。韦一秀,从你开始讲,一是姓名,二是年龄,三是籍贯,四是有什么特长。开始!”

  韦一秀及后面的学员分别介绍了自己的基本情况:

  尤嘉玲,二十岁,福建人,游泳;韦一秀,二十岁,广西人,枪法;

  敖玉芳,十九岁,湖南人,演戏;吕荣芝,十九岁,东北人,射箭;

  郎一喜,十九岁,河北人,武术;巩小莉,十九岁,湖南人,轻功;

  越 秀,十九岁,浙江人,演戏; 平 姑,十九岁,山东人,魔术;

  巫方群,十八岁,浙江人,奔跑;岑桂烨,十八岁,江苏人,轻功;

  凌佩佩,十八岁,上海人,社交;卢晓霞,十八岁,南京人,侦查;

  云中凤,十八岁,热河人,骑马;褚富珍,十八岁,云南人,医术;

  费克琳,十八岁,贵州人,厨艺;慕容志,十八岁,四川人,美术;

  戈 辉,十八岁,广东人,新闻; 利 雯,十八岁,江西人,唱歌;

  盛 夏,十八岁,河南人,拳脚; 安 静,十八岁,山西人,刀术;

  余 雪,十七岁,四川人,武功; 刘 丽,十七岁,天津人,射击。

  报告完毕。康策主任说:“你们都是十七八,九岁的年轻人,风华正茂,文武双全,人上一百,五毒俱全,不,武艺俱全,十八般武艺,你们都占全了,正是为党国效力的大好时机。你们留下来的人,都是学校的精英,优等学员,人人出色,个个合格,我们全部接收了。”他指了一下身边左侧的一位男军官,说:“这是你们的男教官欧阳文彬,是我专门从百万警察中专门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人才,他武功高强,忠于党国;待人热情,体贴入微。有这样的好教官带领你们,一定能学到很多很大的本事的”

  余雪红心头咚地跳了一下,欧阳文彬,这是不是害死咱姐姐薛明兰的那个纨绔子弟呢?他什么时候干上警察了?真是冤家路窄,今日相逢,咱们也该较量一下了,不然,姐姐十年的冤仇将石沉海底,被岁月无情的冲淡了。

  康主任又指了一下身边右侧的一位女军官,介绍道:“这位就是你们的女教官苗迢同志。”

  人们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拌桶身材,脸上还长满了痘留已久的暗堡痤疮,一看就是一个母老虎形象,竟叫苗条,当然令人十分好笑。

  苗迢瞪了大家一眼,说:“你们笑什么笑,俺叫苗迢,不是叫苗条,俺那个迢字是千里迢迢的迢,这是俺祖父苗尔秀给俺取的名字,迢迢离家,必有远志。俺从千里之遥的山东齐鲁大地来到这里,就是一种报负,一种远大的报负。你们也一样,都有远大的报负。有人把俺叫作母大虫顾大嫂,俺也不生气,只要能打过俺,随你扯破喉咙喊,扯破喉咙叫,母大虫!母大虫!我还以笑脸相待。若打不过俺,叫了俺半个母字,也要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炒来吃了,不用炒,吃生的,母大虫还怕你的舌头是生的么?”

  人们又哗笑起来。

  康主任向苗迢摆了一下手,示意她不要再讲了。他干咳了两下,说道:“我们集训的目的,最根本的有三条,也是三个最根本的任务。第一条处治日寇汉奸,第二条刺探重要情报,第三条防共融共于未然,这是蒋主席亲自钦定的训练方针。我们的纪律要比在学校严格十倍,以一切服从为天职,稍有讨价还价者都将受到最严厉的制裁。我们要把你们训练成一支完全效忠于党国,让委员长蒋主席百倍放心的机器人,别动队。”

  于立衡接着说:“同学们有如此好的机遇,我表示热烈的祝贺,在你们离开母校之际,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们。这是我代表蒋主席赠送给你们的。就是这个——中正剑。希望你们随时佩在身上,见敌杀敌,见凶惩凶,决不许心慈心软,刀下留情;危险时用它自吻,决不许苟且偷生,出卖党国利益,不成功,便成仁,这就是我们每个学员的信条。”

  两个小时的训话结束了,中午吃了会餐饭,下午二十二个人分成了三个组,第一组八个人,组长凌佩佩,副组长尤嘉玲。第二组七个人,组长韦一秀,副组长越秀。第三组七个人,组长余雪,副组长费克琳。

  晚上,人们乘上一辆帆布大蓬车下山去了。汽车颠颠簸簸,时走时停,到天亮时,来到了一座山沟里的小河边,苗迢喊道:“大家下车洗脸吃饭。”

  人们一窝蜂跳下车,闻着新鲜的空气,看着满山的绿树,听着那啾啾的鸟啼和那潺潺流动的溪水,大家坐车的疲劳便一扫而光了。姑娘们争先恐后跑到小溪河去洗脸刷牙,梳洗打扮。看着这一群天真无邪的姑娘们,苗迢心头顿生忌妒之感,喊道:“回来!回来!唧唧喳喳,就像一群闹山麻雀一样。站好队,一个一个地挨着走,军人就要像个军人的样子。你们这样漫山遍野的跑成何体统。”

  人们只好返了回来,集合站队,一个挨一个重新去了小溪旁。云中凤说:“脱了裤儿打屁——多一道手续。谁要是嫁给他当儿媳,非气死不可。”

  “我发现她好像没有年轻过,九月间挖的姜——刨出来就是一个老疙瘩。”敖玉芳说。

  “听说她今年才二十六岁,只比我们大几岁,啥子老,只是她那张老黄瓜脸上的癞格宝太多了,显得老。哎,越秀,把你的粉脂送给她擦嘛。”费克琳说。

  越秀嘲讽般地说:“我才不给她哩,她那屁股一次擦两瓶都怕填不满哟。”

  众人都大声笑起来。

  苗迢走了过来,干预道:“快洗,马上要吃饭了,只有五分钟时间,吃不饱不要怪老娘心狠。吃饭啰!”

  学员们也顾不上擦指打粉了,抓起涮洗用具就朝饭堂跑,刚吃了五分钟,队伍又集合了,人们只好丢下饭碗又上车走了,弄得好几个吃饭慢的学员吃了个半饱。余雪班上的戈辉,卢晓霞吃饭特别慢,余雪给她俩带了两个馒头上来给她俩吃,被苗迢看见了,挤过来,一把抓过馒头,说:“军人就要雷厉风行,该吃就吃,该走就走,该睡就睡,该打就打,像你们这样的小姐太太,公主奶奶的,几年的军校白读了吗?我看那于闪火也培养不出啥子人才来,就想把这些花瓶拿来供起,自己好欣赏。脚尖锭子出人才,不挨点打是拿不出去的。”她把馒头闻了一下,扔到车子外面去了。又说:“下一趟再这样,就要给你们打燃火了。”

  刚走了不远,头上突然响起了飞机的嗡嗡声,汽车停下了,欧阳文彬在驾驶室对后面车厢喊道:“快下车,鬼子的飞机来了。”

  苗迢指挥道:“大家不要慌,一个接一个往下跳,跑到树林中躲起来,大家要互相照顾。”

  她见大家都下了车,才最后跳下车来,刚一落地,一颗炸弹正落在车蓬上,把车子炸得四处纷飞。苗迢连滚几下,躲过了炸弹,被余雪救进了一片树丛中。

  本来大家都很恨她,见她先人后已,舍身为众人,又很感动,纷纷跑拢来看望她。

  苗迢又发脾气了,吼道:“你们不要命了是不是?大家凑这么紧,一颗炸弹就叫我们全部上西天,快散开!老娘长得丑,没有男人要,你们一个个美丽可爱,死了可惜!她妈的,我们的空军都是吃素的,随便让鬼子的飞机来追着我们炸。哎,欧阳教官呢?”人们这下注意到欧阳文彬还在汽车上未下来。那汽车已经燃烧起来,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苗迢喊道:“快去救人。”

  余雪红见了,心中一阵欢喜,心想:我没有收拾到你,老天爷都要收拾你,烧死活该!又见有几个人冒着飞机扫射的危险去救人,一种舍已救人的情感油然而生,她想,这个时侯我不能公报私仇,于是,她迅速跑出了隐蔽林,朝燃烧的车子奔去。天上的飞机仍在扫射,几个学员被压倒在一个土堆下抬不起头来。

  余雪则连翻带滚,很快跑到了汽车跟前。原来是车门变了形,欧阳文彬则在里面用拳头拼命打玻璃,可怎么也打不碎,烈火烤得他也没有力气了。余雪红见状,喊了一声,“欧阳教官让开!”说着飞起一脚,将玻璃踢碎了。拉开车门,将欧阳文彬拉了出来。这时,苗迢赶到了,又将驾驶员拉了出来,将他们刚背出五十米远时,汽车轰地一声爆炸了。好危险!人们舒了一口气。

  盛夏心痛地大声说:“哎呀,我们的东西全都烧没了,这下怎么办呀?”

  戈辉却乐观地说:“这下好啦,肩膀是空的,手上是空的,背上是空的,肚皮也是空的,四大皆空,空空如也。”

  一席话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苗迢哭笑不得,说:“好,晚饭让你多吃五分钟,把你肚皮胀得像一个怀胎妇人一样可好?”

  大家又哄笑起来。

  这时,欧阳文彬惊魂未定,对余雪红特别感谢了一番,又对众人说:“敌机飞走了,汽车也炸飞了,前面三十里路才有一个兵站,只有靠大家的十一号车赶路了,身上没有了包袱,正好轻装前进,同志们出发。”

  队伍集合后开始步行,在十二点钟时便赶到了响水滩,在这里吃了午饭。

  康策主任赶来了,问明了情况,说:“你们到前面的泠水江兵站去补充装备,一人两枝枪,一长一短,五套新军服,发报机,密码,窃听器全都领上,然后再乘汽车赶到训练基地去。”

  欧阳文彬问:“康主任,我们的训练基地设在什么地方?”

  康策回答说:“在铜梁的巴岳山,那里山高林密,容易隐蔽。现在保密,你谁也不准讲。”

  “我知道,晓得!”欧阳文彬点点头,说:“好地方,我去过,这地方一好保密,二学员很难逃跑出去。”

  到了兵站,苗迢将康主任的条子一交,管理员二话没说,便将所需物资一样不少的全发放了。除了军装背包,还有二十二支毛瑟手枪,二十二支卡宾枪,每支枪配五十颗子弹。这一次可把姑娘们乐坏了、她们迅速穿戴起来,挎上真枪实弹,好不威风,走起路也格外神气了。她们在街上一走,路人还以为她们是天上王母娘娘派下来的天兵天将哩。

  汽车派来了,她们又乘上了汽车,白天休息,晚上行车,第五天早晨才到了目的地小峡口,这里离重庆市区只有二十余公里,紧靠长江边的一片水订地,依山傍水,树多林密,周围用铁丝网拉了三层,外面看不见,以为是一片野树林子,其实树林中有一排连一排的砖瓦平房,有十几个练兵场,操坝上有许多单杠,木马,爬高杆,跳越墙和障碍物,凡是训练所用的设施在这里都一应俱全,的确是一处练兵的好场所。

  营区出入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旱路,汽车通道;另一条是水路,水上通道。两条通道的出口日夜都有双岗双哨日夜执勤。外人休想进来,里面的人也休想出去。

  欧阳文彬问康策:“康主任,你不是说去铜梁吗,怎么到小峡口来了?”

  康主任微微一笑,尔后严肃地说道:“情况有变,国军炮校到铜梁去了。你别小看了个地方,小峡口特训队是党国的第二个黄埔军校,他培养的虽然不是将军,但是却比将军更有威胁力,杀伤力,震赫力。再说,这里离重庆城近,离小黄山更近,委员长有什么事,便可以召之即去,去之能战,战之能胜。欧阳教官,我是信任你的,好好干吧!委员长正期盼着你们早一天出成果,好早一些为党国效力哩。”

  女学员们进了兵营后,只休息了半天,第二天便开始正式训练。广度,深度、难度和精度都远远超过南岳军校。一周中有两个半天的政治学习,四天的军事技能训练,一天的社交活动,一天的休息自娱。

  第一天训练项目是水中擒敌,当时余雪红正碰上来月潮,同来的还有戈辉,戈辉向她请假,她又向欧阳文彬教官请假,欧阳文彬马上表态说:“凡来月经者,可以改项目训练。”

  余雪红刚要出门,苗迢进来听见了,反对说:“我不准假,来了月经就不下水,敌人杀来了,能因为你们来了月经,敌人就不杀你们了吗?就不侮辱你们了吗?小日本攻进南京城后,强奸了多少同胞姐妹。其中不仅有许多来月经的姐妹,还有许多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不管你们来了什么经,只要双手双腿是好的,都要下水去训练,这才是真经,正儿八经。我也刚来了月经,但不耍特殊,走,我们一起下水去,谁也不准隔岸观火,落水下石。”

  欧阳文彬见苗迢公开驳了自己的面子,心中很是生气,但晓得此女人不好招惹,便将火气压了下去,也参加训练去了。

  欧阳文彬这个长期混迹花楼的采花贼子,尽管在警校培训了几年,毕业任职后,又有上级部门的严格监督,但玩弄女性的本性却难以改正。这次经康策主任特别提拔,他到小峡口训练基地作了一名教官。虽说只是一个教练,但军衔却很高,相当于副师级部处级。他和康策主任相遇也是出于一次偶然的机会。

  那一年,康策奉蒋主席的指令,进川为中央开辟工作,压抑地方军阀势力。虽然有上方宝剑,但那些川中巨头们并不卖他的帐,他只好去收买各县市的各类官员,并以封官许愿为条件,拉拢了一大帮人。

  这一天,康策来到了江津县,碰上了当地的驻军师长,将他软禁起来。欧阳文彬正在该师部办一件案子,找机会私自将他营救出来,让康策才有了称霸川中的机会,于是二人便成了至交好友,康策也不忘恩,当了国防训练部的主任之后,便将欧阳文彬要到了身边,作了一名高级教官,一下子上升了三级。

  欧阳文彬看到这一群花枝招展、展臂露胸、粉妆玉琢的年轻姑娘,昔日的花心又浮动了起来,心魂不断地摇曳着,他仔细在一旁观察了一番,二十二个人虽高矮肥瘦不一样,但个个仪态万方,人人风情万种。有四个人又特别出类拔萃。余雪,凌佩佩,尤嘉玲,越秀,被称为小峡口特训队的四大美女。对于四大美女,欧阳文彬对她们个个谗诞欲滴,总想去染指。但他不敢轻易造次,害怕美女们幡然醒悟,将她拒之门外,岂不是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便把自己装得道貌岸然起来,以此来骗取姑娘们对他毫无戒备的信任。

  这次有了机会,他岂能放过。他见余雪红的水性不大熟,便凑了上去,欲猎取第一个对像。

  他哪里知道余雪是故意做给他看的,目的是想通过接触,进一步了解这个欧阳文彬是不是她要寻找的仇人。她见欧阳色迷迷的盯上了自己,故意装着害怕的样子,被卷入了漩涡之中,欧文阳彬赶过来将她拉出了漩涡。

  余雪红感激地说:“谢谢欧阳教官!”

  欧阳文彬十分客气地说:“不用谢,你也曾经救过我嘛。咱们是一对生死朋友了。哎,听说你是余师长的女儿,长得真漂亮,是女子特训班的第一美人。”

  余雪红问:“欧阳教官太夸奖了。你认识我父亲?”

  欧阳文彬作出十分懂历史知识的样子说:“只是常听人们提起他,未见过面,我原先也在泸州住过,泸州起义那次,你父亲是总指挥嘛。”

  “不,我父亲是师长,总指挥是刘伯承将军。哦,你是不是欧阳县长的公子?”余雪红装作十分惊喜的样子问。

  欧阳文彬显得很自豪地说:“我父亲如今已到成都当省副主席去了,相当于一个省长,咱俩都是高干子弟喽,更应该经常往来才对嘛。俗话说得好,鱼爱鱼,虾爱虾,乌龟就爱大王八。不,我们不是王八”

  “哈哈哈!对对对,你不是王八,是王八蛋。往后还要靠欧阳教官的多多帮助、栽培和提携哩。”余雪红嘴上这么戏谑着,心头却骤然充满了仇恨,原来这家伙果真是害死我兰花大姐的凶手。既然被我碰上了,岂能轻饶了你,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十恶不赦的害人虫,为我薛家的阿姐报仇雪恨。

  于是,余雪红故意装作娇滴滴的样子说:“欧阳教官,我的水性一点也不好,像碾子加秤砣,硬要往水里沉,你带我到江心去好好练习嘛,我要练出最好的本事,将来好为党国争光,为欧阳教官争气快点嘛!”

  “要得呀,你等着我,我马上来!”欧阳文彬早希望有这样的机会,他太喜欢眼前这位第一美女了,借机好搂着她的腰肢进行感情交流。慢慢感化她,让她移情与我,海沽石烂不变心。

  二人正要往江心游去,这时游过来一群学员,缠住了欧阳文彬,非要他教游泳之技不可。

  “让你多活几天吧!”余雪红见没有机会下手了,叹了一口气,离开了人群,一个人游走了。

  欧阳文彬喊了一声:“余雪,你等一等。”无奈被众人缠着,也分不开身离去。

  要问后来余雪红报仇是否成功?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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