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母爱伟大
一路上，他还情不自禁地紧紧握住母亲那粗糙的手，曾经是那样年轻有力，漂亮有光泽。如今已不堪入目，手指关节炎的病痛，还时常在折磨着。
沙鸥吃住在公司，离家虽近在咫尺，但是工作忙，还经常出差，很少有时间回家，即使偶尔回家一趟，也是来去匆匆，凳子还没有坐热，看一眼就走了。
母亲好奇地问：“咋有空在家里待着。”
“今晚不走了，睡我儿时的那张床。”沙鸥在家里到处转转，各种回忆都涌上心头。
母亲与往常不一样，苍白的脸上，堆满了慈爱和微笑，唠唠叨叨地说：“回来睡就好！回来睡就好！在外面，让你吃苦了。”
沙鸥认真仔细地看，身体不好加上操心的母亲，瘦得让他几乎不敢相信。
他拉着母亲的手，心潮起伏，不能平静，情绪激动地说：“妈！这么多年，原来在里面，是不能看你。后来自由了，却很少来看你！”
“大宝，你好像有心事。”母亲发现沙鸥吞吞吐吐，有点不同寻常。
“我到底是不是爸妈捡来的孩子？”沙鸥鼓起勇气，大胆地问。
“怎么竟想这些奇怪的问题。”母亲转过背，回到自己的卧室，留下一句话，“今天很累，时间也不早了，大宝也洗洗睡觉了。”
沙鸥站起来，直奔到母亲的房间。向母亲倾诉：“不是我想得奇怪，是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奇怪，面对失血，脸色苍白，急需输血的小宝，我的血，不能输给他，我很无助。”
“一娘生九子，连母十个样。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母亲没有正面回答沙鸥的问题。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弟弟是非常少见的熊猫血，而我不是。”沙鸥暗下决心，不管母亲是否愿意，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干脆直接地问，“妈妈必须要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母亲坐在那里，沉思许久，眼角挂着两行泪，对沙鸥点点头，说：“是亲生的，妈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妈，你别说了，我不委屈。”沙鸥有点哽咽。
“大宝，不是妈狠心，这么多年真让你委屈了。”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又说。
“我是亲生，既然这样，弟弟的熊猫血又是怎么回事？”
“你弟弟不是我亲生的，他人本分又老实，你一定待他如同亲兄弟。”
母亲的话让沙鸥像挨了一闷棍，弟弟不是亲生的？可母亲一直偏心他，对他那么好！母亲真的糊涂了？
母亲为什么呢？说得俗一点，自己生的带有自己的基因，流着自己的血，那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在孩子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眼睛鼻子眉毛嘴巴，甚至是不自觉的小动作，都会有和父母相像之处。血浓于水，养子能一样么？
可母亲恰恰相反，小时候，对养子耐心爆棚，多生气多疲倦，只要弟弟叫一声妈妈，母亲立刻满血复活，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让弟弟占了。沙鸥无钱读书，弟弟读大学一切费用保障供应，甚至花费掉父亲抚恤金，毕业留在京城，母亲还把家里仅有的一套住房卖了，支持弟弟买房。母亲落得现在，反过来花钱租房住。
相反对待沙鸥，也就是他亲儿子，就明显耐心不足，放在一边放养，还整天连熊带骂的。
沙鸥低下头，一句话也没有。
母亲告诉沙鸥：“我与你弟弟的母亲都是上山下乡的知青，也是非常要好的姐妹。”
“妈妈是知青？”沙鸥听得认真，母亲说第一句，就提出问题。知青离他很远，那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浩荡展开之际，他还未出生。
“从目前的情况看，知青年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母亲打开话匣子，说起往事，精神好点，声调大起来，“六十年代末，我与你弟弟的母亲他们那一代人，高中或者初中毕业，正是学习知识的黄金阶段，即走出校门和城市，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到农村战天斗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沙鸥想了一下，按他学过的知识，分析道：“当时，西方发达国家的年轻人，正投身计算机引发的科技革命之际，妈妈那一代知青们，却在用最原始的生产工具，从事最原始的体力劳动。”
“对当时的知识青年来说，他们到农村去，也是促进了缩小三大差别，即工农差别、城乡差别和体力与脑力劳动差别。”母亲有点自豪地告诉沙鸥，对那火热的青春岁月，她没有悔意，“不过，对大多数知青们来说，的确是一个严酷的锻炼。”
沙鸥刨根问底，想知道弟弟的身世。迫不及待地问：“弟弟的母亲，是不是受不了那劳动的艰苦。”
“不会的，表现积极，互相比手上的老茧，看看谁的厚，生怕落后呢。”母亲一口否定，接着说，“进入七十年代以后，开始允许知识青年以招工、顶职、参军、工农兵学员等各种各样的名义逐步返回城市。”
“弟弟的母亲，走了哪条路？”
“我们一起招工进城，你弟弟的母亲，刚生下孩子一个多月，你弟弟的父亲家人，托关系，帮他父亲推荐上了大学，成为工农兵学员，立即翻脸，成负心汉陈世美。他母亲悲痛欲绝，把小宝宝托付给我暂时照看，当时看他母亲精神状态不好，就答应了。那知道，他母亲接受不了现实，当夜就投江自尽了。”
“一直瞒着小宝，怕他知道受不了。”母亲伤感地说完这些，不断地拍着沙鸥的手，“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的儿呀！”
沙鸥想，弟弟的亲生母亲虽然亡故，但他还有亲生父亲。于是就问：“弟弟的父亲，一直没有想起来，要看看他的儿子？”
“听说弟弟的生父，后来出国，一直没有回来。”母亲气愤地说，“那个忘恩负义的，应该像陈世美一样受到惩罚，一铡两段。”
沙鸥理解了母亲，敬佩地拥抱住母亲，一下子就泪如泉涌，激动地哽咽道：“这么看来，弟弟的身世，虽然是凄惨的，但又不是凄惨的。在妈妈付出的伟大母爱里，弟弟是幸福的，没有遗憾。”
“你如今日子过得好了，以后要多照顾你弟弟，他一个人在大城市，不容易。”
“妈！你放心。一定的！”沙鸥忙不跌地点头，接着说，“我也会有需要弟弟支持帮助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