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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翻译家周克希 傅雷所在绝非黄金时代

匆忙从成都过来方所重庆店,法语翻译家周克希的状态不是最佳,“现在头脑里满是动车轰轰的声音”,但还是耐心回答7月5日前来参加新书见面会的读者提问。

50岁才彻底转行投入翻译工作的他不轻易建议年轻人从事翻译,但也从他们身上看到希望,认为不要把想象中的黄金时代当作一个标准。写作比翻译复杂,如缺乏勇气解剖自己的心,“那就安心地做一个译者。”

以能否译出新意为标准

重庆青年报:如果自主选择翻译作品,有什么选择标准?

周克希:一个是这个东西我要喜欢;第二个就是我能够翻出新意来。某本书已经有人翻译过了,如果有出版社约我翻译,我会认真看看,如果觉着能够翻出新意来,可能我还是会翻译。布鲁斯特的作品我就特别想翻译,尽管很难,我也翻译了三卷。

如果我翻不出什么新意来,我就不会翻译,比如我很喜欢加缪的作品,但是我未必能翻出新意来。

重庆青年报:除了布鲁斯特,还有没有其他想翻译的作家?

周克希:这个问题我把它理解成我翻译的作家中,有哪些是特别看重的?我不止一个场合说过,《周克希译文集》里收录了我的翻译作品14种,这就好比我14个孩子,都喜欢,但也有更偏爱的。

如果硬要排序的话,最偏爱三卷《追寻逝去的时光》,花的心血最多;然后就是《包法利夫人》,整整翻译了两年,用了很多功夫;再是《基督山伯爵》,《基督山伯爵》是通俗文学作品,翻译起来还是要花很大的心血,何况它那么厚。当然还有《小王子》。

重庆青年报:偏爱于翻译名家名作算不算一种虚荣心?

周克希:我也难免有虚荣心,但这方面的虚荣心倒不是很强。我翻译的也有不那么著名的作品,比如《幽灵的生活》,作者是法国女作家达妮埃尔·萨勒纳弗。

翻译这本书,是因为法国朋友向我推荐了作者,我看了书后很喜欢,发现没有人翻译过,我就翻了。前年有人告诉我她入选法兰西学院院士,这是一个较高的荣誉。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很高兴,觉得自己眼光很不错。

写作要比翻译更复杂

重庆青年报:“三十年数学,三十年翻译,中间交叠十年”,您弃数从译的动力是什么?

周克希:喜欢。我的《译边草》的后记标题是朋友帮我取的,我很喜欢,叫作“只因为热爱”。刚我讲到有朋友喜欢说我作,在旁人看来你当教师挺好的,但是我心里还是热爱文学放不下它。

不是每个译者都有兴趣,我也碰到过蛮有名气的译者,他对文学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因为学外语出身,把它当职业来做,那他享受的乐趣就少一些。翻译有甘有苦。翻译的时候觉得辛苦,翻译完了就会有小小的成就感,那么难的东西把它翻译出来,其他一些东西不一定能有这种成就感。

重庆青年报:您是极反对翻译腔,而讲究化归为圆融的汉语的?

周克希:最重要的是原文的感觉。用你的话讲,要把原文的感觉用圆融的汉语表达出来,但必须是作者的感觉,你首先要去领会他当时的感觉,你能感受到才能翻译出来,让读者也能感觉出来。

就好比傅雷先生讲的,如果假定作者是中国人,他会怎么写,他会不用圆融的汉语来写吗,会用翻译腔来写吗?不会,因为他是一个好作家。

什么是翻译腔呢?就是洋腔洋调,不合乎汉语说话写作的习惯,所以翻译腔本身就决定了它是个带有贬义的词。有的作家的语言就是有点翻译腔,他不也是名作家吗?那是他的缺点,不是优点,但是他有很多其他的优点所以成了名作家。

重庆青年报:如何把握原文的感觉?

周克希:反反复复看原文,“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自然而然你的感觉就能到位了。不要太匆忙,至少在我看来,翻译是个慢工出细活的过程。

重庆青年报:翻译和创作作品有什么不同?

周克希:翻译当然是二度创作的过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一个译者应该是一个作家。问题是作家要更复杂一点,要有勇气解剖自己的心,如果这点做不到,你的文字功夫好,也未必能做一个好作家,那你就安心地做一个译者。

不盲目建议年轻人从译

重庆青年报:很多译者认为翻译清苦,30年前您入行之初就是这样的状况吗?

周克希:三十年前没有想这么多,而且大家的生活都差不多,区别不是很明显。如果一个年轻人在犹豫是要做翻译还是其他的职业,我不会毫无原则地建议他去做翻译。因为你要养家糊口,挣钱买房,如果家室之累、后顾之忧没法解决,生活都成问题的话,不能一味地谈精神生活。但光有物质生活,没有精神生活,也不会快乐。所以翻译还是要因人而异。

重庆青年报:李景端(译林出版社首任社长兼总编辑)曾在一次活动中谈道,“现在学外语的人这么多,为什么难以出现大量的译著,我国当下还能出现像林纾这样的翻译大家吗?”您怎么看这种说法?

周克希:我不知道他是否很仔细地看了那么多翻译作品?如果看过了那这个说法可能是有根据的,如果没有看过,这样说就不尽准确。

我觉得不要把过去,比如把傅雷当一个标准。傅雷所处的时代并不像我们想象当中所谓的文学黄金时代。

你去看看傅雷写的信,里面就提到一些翻译名家,比如评董秋斯翻译的《战争与和平》说,“译序小家子气,内容一塌糊涂,几乎每行都别扭。董对煦良常常批评罗稷南、蒋天佐,而他自己的东西亦是一丘之貉。”这一方面是傅雷先生讲话尖刻,另外一个方面说明当时的状态并不是现在大家所想的黄金时代。

现在的人都讲,当年的翻译家怎样怎样,可能当时没那么浮躁,老一辈的修养比较好,但你不能说广陵散绝。

我前几天在成都碰到一个年轻人,他做了五年的专职翻译,我不是专职翻译,是在上海译文出版社工作的。我不知道李景端现在有没有看到这样的人。其实任何一个行业内令人敬佩的人都不多。

翻译诗歌、侦探小说

重庆青年报:从今天下午(7月5日)举办的活动来看,您还是比较看重现场交流的氛围,您会介意外界对您译作的评论吗?

周克希:我不看评论,并不表示我不重视。因为也没有很多时间、没有精力去看。别人怎么想怎么写你是没有办法的,如果把注意力都放到那去了,你是留不下什么时间来做事的。

重庆青年报:现在主要在翻译什么作品?

周克希:主要是在翻译《追寻逝去的时光》的选读本(从已经翻译完成的第一卷、第二卷、第五卷《追寻逝去的时光》中各摘录五万字的精华,其他的四卷各翻译摘录三万字)。

想做的事情很多,我不知道老天爷能不能让我做这些事情。比如说我想翻译一些诗歌,以前诗歌翻译的很少,比如法国波德莱尔的诗,比如翻译一些童书,再比如翻译一些侦探小说,我个人很喜欢侦探小说。

重庆青年报:平常会读什么书?

周克希:中国古代的书多一些,就比如归有光的书,实在太好了,每次看都会有新的感受。再近一点就是沈从文、汪曾祺、杨绛、孙犁和王鼎钧等人的作品。看了他们的作品,发现原来白话文能写的这么好,原来语言可以达到这样的高度,一个是很享受,一个是对自己有很大教益,从中汲取营养。

我的读书选择和名不名家有关但也无关,比如郭沫若,当时那么有名,的确也是个才子,但现在还有多少人去看他的书,你有时间不会想到去看他的书,但会去看鲁迅。

文/重庆青年报记者 倪欢

图/摄影记者 龙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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