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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军喜欢书法,打小就喜欢,可也仅仅是喜欢并没有成为什么书法家之类。当然他偶尔也会充当一回书法家,给同事朋友写上几笔,既加深了友谊又满足了他做书法家的虚荣。

  

  他给别人字不但写还外带替人家装裱(这一方面是因为那些求字的人的确都是外行不知道到哪里装裱才好;另一方面也是李军热情,他往往主动把这活揽了过来),每次李军裱字都是到一家叫“蓝月亮”的店。

  

  说起这家店挺有意思。李军第一次去那里是两年前了,那次也是头一次有朋友向他求字。他给人家写完后像得了某位书法大师的字一样满城转悠找店装裱。这城本不大,字画店也就那么三两家,他都一一去了,结果令他失望得很。怎么呢?不但价格奇贵,最重要的是人家根本不把他的字当回事啊。比如一次他到了一家叫“晋宝斋”的店,一进门人家倒还热情,问:“您是买字啊还是装裱?”李军答了一声:“装裱。”接着他就问他最关心的了:“您这里裱一幅字多少钱啊?”“这得看尺寸了。”人家似乎看出了他是外行,有些冷了。这让李军感到不快,他也没好气了:“四尺的得多少钱?”“最低50。”李军话音刚落人家就给了他最后的回答,似乎并没有商量的余地。李军想:50块还好,至少比他去的第一家要便宜10块钱呢。于是他将字递给了人家。人家打开那字上下打量着。李军觉得他一定很懂字,就怯怯地问:“你觉得这字咋样?”人家轻蔑地笑道:“说实话不怎么样,属于初学阶段吧。”这句话像扇了李军一记耳刮子,让他怒了:“你说啥?这可是一位大家的字,你懂不懂啊。”说完,李军夺过字甩门而去。人家都傻了,呆呆地看着他嘟囔了句:“这人有病啊。”

  

  路上,李军这个气啊。他耳边不断响起那句“属于初学阶段”的话。“初学阶段?老子都写了十几年了,你他妈懂个屁,牛啥啊牛,不信找不到裱字的地儿了”,他自言自语道。虽然他说着狠话,可心里清楚:城里的店他都逛遍了,在这城中还真找不到“裱字的地儿”了。他只好回家。巧了,就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一家字画店正在装修门面,准备开业。李军到跟前的时候一个不大不小的匾额刚刚挂上。“蓝-月-亮”,李军看着,他想:怎么叫这名字啊?洗手液?呵呵,好笑。一般字画店都叫什么斋,什么堂的,它可倒好,这也挺时尚的。再说那匾额上的字怎么弄个很幼稚的印刷体啊,不是都请名家给题写吗?呵呵,看来这老板也是个外行。

  

  李军这样想着进了店,他倒要看看这外行的老板怎么对待他自己这个“外行”。让他没想到的是迎接他的是个女人

  

  “您好,欢迎来看看。”女人微笑道。

  

  “哦,”李军应了一句。他并没抬眼看这女子,而是直接盯着墙上挂着的那些字画了,其实他眼里什么也没看到,因为他脑子里光想这些了:怎么是个女人啊?女人能懂字画?呵呵,这店里也实在寒碜,地方小不说了,一点艺术气息都没有啊,就孤零零挂了几幅不起眼的字,看来这老板的确外行啊。这样想着,他觉得自己在这里一定要装出很内行的样子,至于为何这样他也说不清,也许是为了在这里找点自信吧。

  

  女人倒热情,跟在李军屁股后面转。嘴里还不断地介绍着:“呵呵,我们这里是刚开张,欢迎您多多捧场,您随便看。”

  

  李军背着手踱着方步,假装欣赏字画,时而他还会在某幅前停下来凑到跟前仔细揣摩一番。这样转了好几圈,女人也跟着他转了好几圈。到了门口李军踱出去一步,女人道:“您慢走,欢迎您常来。”没想到李军转身又回来了,他想:这女人真是笨啊,怎么也不问我来干嘛啊,这样做生意能行吗,还真是个外行啊。本不想问裱字多少钱,她也不说,看来只能自己问了。

  

  “你这里裱一幅四尺的要多少钱?”李军冷冷地说。

  

  女人似乎都没做好准备,她没想到李军会转身回来。“哦……啊,这个……这个我还得问问我老公。”说着她匆忙拿出手机拨了个号,边说:“实在不好意思啊”边扭过身子对着手机道:“喂,你干嘛呢,人家要裱字呢,啊,这四尺的要多少钱……”

  

  李军不耐烦地看着她打电话,这时候他才看仔细了,眼前这女子三十来岁,别看店里没有艺术气息这女子倒长得颇有几分古典美人的样子:细挑的高个;白嫩的瓜子脸,未施粉黛,虽然点缀了几颗痦子,可更显着脸的白,又透出了几分妩媚来;水灵灵的大眼,一闪一闪的,似乎会说话。看着这样的美女,李军的烦顿时减少了几分。

  

  “实在不好意啊,让您久等了,您说的四尺对吧?”女人挂了电话问李军

  

  “哦”,李军这次不但装内行更装起了深沉。

  

  “呵呵,我刚问了我老公,四尺的是30块钱。”女人笑着说。

  

  “哦”,李军又应一声,其实他心里乐开了花:才30啊!真是外行。可他表面上还故作严肃道:“不能便宜了?”

  

  女人轻轻摇头,笑道:“实在不好意,您看我们这小店也刚开张,再说我老公他也不是专门做装裱,他平时还得教书,也混不了几个钱,实在没法给您便宜了。”

  

  “哦”,李军又来一句。

  

  “像您这样,一看就是内行,您也该知道30块在这城里是最便宜的了。”女人接着说。

  

  就这一句话让李军没说二话,把字交给了那女人。因为这句话里“内行”两个字让李军觉得那么悦耳动听,也让他觉得眼前这女人那么动人。女人接过字带着些许央求道:“我能打开看看吗?”“当然,当然可以,”李军很大度的样子。女人小心翼翼地展开,如获至宝,睁大了眼道:“好字啊,虽然我不怎么懂,可一看就很有力道,很有功底啊,这是哪位大家的字啊?”李军听了这话心里那个美啊,他嘴角露出了笑容,不再深沉:“你没看那里落着款的吗?”说着他拿手指了指字的左下角。“李军?是……”女人并不知道李军是谁,其实又有谁知道呢?“我,李军就是我。”李军很自信的笑着说。“您啊,您真了不起啊,看您年纪不大啊,一定练了好多年了吧,厉害,真佩服您。”李军没说什么只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从此之后只要裱字李军就去“蓝月亮”。每次都是那女人迎接他,女人的老公一直也没露过面,女人说他老公在乡镇做老师,回家后就在后面的作坊里装裱,这店就她一人照应。每次李军去的时候女人都热情地要命,更重要的是每次她都会对李军的字赞美一番。李军也看出来了,这店也就他这一个老主顾,少有人来。他甚至想,说不定哪天这店就得关门大吉吧。

  

  就这样过了一年,李军单位派他出差在外地呆了一年。回来后,有朋友向李军求字。李军写好后照例拿着去了“蓝月亮”。路上李军想:这“蓝月亮”可别关门了啊,我还想那老板娘呢。

  

  到门前他才发现那“蓝月亮”已经改成“蓝月亮画框”了。门面也比以前雅致多了:请某大家给题的匾额,门两边还加了一幅对联曰“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进得店来,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字画和镜框,只留了一人站的地儿。那女老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迎接李军李军有些失落,他喊了一嗓子:“有人吗。”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从一大堆画框里闪了出来。她似乎正在忙着什么,看了李军一眼没说话就又闪进画框堆里了。李军生气了,他看这女人像以前的老板娘,可又不像,不然怎么对自己连声招呼也不打啊?“到底有人吗?”李军加大了嗓门。“喊什么啊,”女人不耐烦地说,可她依然藏在画框堆里没出来。

  

  李军只好走到她跟前,虽然女人蹲在那里,可看背影他也认出来了,这就是以前的老板娘,并没有换人啊。

  

  “什么事”,女人依然蹲着。

  

  “很忙啊,生意不错。”李军没好气。

  

  女人这才站起身来,见是李军,拿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说:“你啊,有日子没来了啊。”说完就又转身忙开了。

  

  李军没想到女人这样冷淡,他觉得这女人彻底变了:浓妆艳抹的,脸上涂了一层白面似的玩意儿,那几个痦子不知是弄了去了还是被白面盖住了,总之看不到了;嘴巴像抹了红红的印泥,以前的大眼也没有了灵性只剩下妖媚了。这让李军觉得她不再是“古典美女”倒像现今的三陪小姐了。

  

  “呵呵,你还记得我呀,看来你的生意不错,看把你忙的,我有幅字给裱一下吧?”李军像是在求人家,这在一年前是不可能的。

  

  “噢,这个,这个不大行啊,年底了活太多,两个店都忙不过来。现在一般都接十字绣的活,时间短,利润也高,字画很少接了,接了也弄不出来啊,至少要等二十几天啊,你等得了吗?”

  

  “你开了分店了?”李军惊讶。

  

  “是啊,开了有几个月了。”女人依然在忙活。

  

  “你能等得了吗”,女人又问。

  

  “等得了啊,不急,慢慢裱。”李军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忙,难道一年间就火成这样了?

  

  李军将字递给她,女人接过来就打开了看。

  

  “这是谁的字啊?是初学的吧?肯定不是大家的字。”女人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李军一下子想起两年前在“晋宝斋”人家给他的评语“属于初学阶段”,他恶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话也没说,夺过字甩门而出。

  

  女人呆呆地看着他嘟囔了句:“这人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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