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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迁风波

  奥朗德是我们镇上的一名小吏,负责整个镇政府官员的茶水管理,我们都打趣儿叫他“司茶官”,但他又决然不同于可怜的老锅炉工查理,因为他有自己一间小小的的办公室,在锅炉房的隔壁:一张老旧的桌子,上面松散地摞着些自上任以来读过的报纸、一个花盆,里面满是烟灰和烟头、还有一把椅子——这是奥朗德从自己家搬来的。除此之外,泛黄的墙壁上吊着一张世界地图,再无他物。

  奥朗德为自己这份安宁又辛苦的工作感到骄傲,虽然薪水微薄,只有圣诞节才能给孩子们买些彩纸画笔之类的小玩意儿。从周一到周六,他总要在办公室里呆上十个钟头,反复地阅读旧报纸也好,数桌子的蛀洞也好,甚至哪怕发呆也罢,“十个钟头”,这是新镇长的死规矩,“为了给镇上其他的公民做榜样,让他们像官吏们一样勤劳工作!”其实也难怪,像奥朗德这样实在没有事可做的官员也只能数蛀洞,财务科的就忙多了,他们总要处理各种奇形怪状的发票。

  但是最近,镇上突然有了一件可怕的传闻:整顿官场,裁减半数官员!甚至有些好事的巫婆传言说,镇长为奥杜克侯爵视察评选最廉洁小镇可没少做准备:前后共草拟出三套裁员方案,但都因为有悖县长和侯爵助手的喜好而终止,第一套是因为将县长的名字写的太难看;第二套是因为在方案中没有提及侯爵家的宠物狗杜克大人,这可是很冒失的过错;第三套的错误更为严重,镇长在呈递方案的时候,没有说“我尊敬的侯爵、杜克大人和县长大人”。

  这可把奥朗德给愁坏了,自己在政府里干的显然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职务——除了给镇长端茶送水以外。奥朗德的太太马蒂总埋怨他不去像镇上其他的官员一样请镇长、县政府议员甚至县长夫人喝茶聊天,但她却也从来没有真正发过脾气。

  终于,在一场大雪之后,镇长的办公室里出了通知:政府全员于当日下午三点在教堂开会。所有官吏对这个开会的场所都不感到惊讶——教堂是整个镇上最大的集会场地,足以容纳六七百人,这可比用于开全体年会的会议厅大了三倍多。不到两点四十分,教堂里已经黑压压的一片,晚些来的人甚至只能坐在走道的台阶上,这可比开年会热闹多了!

  会议持续了四个多小时,侯爵、侯爵夫人、侯爵助理、县长、司法长、镇长以及主持人县参议员萨夫分别就政治廉洁问题以不同的文字风格发表了相同的见解和训示:“民主决策,会议决定”,在座的大大小小的官吏大部分的时间也是在站着拍手叫好——太精彩了!侯爵一行人在发表完绝妙的演说后又赶赴另外一个小镇,自然,县长、司法长和镇长也得撇下镇上的大会去恭送侯爵等人,毕竟这件事情更为重要。

  在这次集会上,参议员萨夫宣读了部分被裁人员名单,忽然间丢掉饭碗的一百多位都是像老查理这样的体力劳动者,对此,萨夫解释说:“这是经过会议研究决定的,是很明智很伟大的。我们虽然说工人和农民是整个社会的基石,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政治面前他们和我们有着同样的特权。他们的伟大之处在于为经济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保障!”何其精辟,令人折服!一位小小的县参议员尚且如此睿智深邃,整个国家何愁无法强大?

  会议结束后,老查理哭着向参议员求情,老泪纵横,萨夫说:“鄙人代表县议院对您的遭遇感到十分怜悯和同情。要相信,您只要肯努力,会找到一份好差事的。”

  对于像奥朗德这样卑微的官员,计划要裁掉一百五十人。但问题是我们整个小镇处在同级职位的官员加起来也才不到三百啊,如此大的裁员比例,这该怎么办呢——我们聪明的镇长想出来一个完美的计策,邻近的康德镇尚有一些闲散小吏!其实官员之间并不总是斗争和黑暗,他们也存在这样纯真的友谊和互助的精神。

  阴差阳错,我们的奥朗德竟然没有被裁掉!而是被派去康德镇做了农牧科的二级副科长,所谓二级副科长,即“一级副科长之下的副科长”。副科长共有十四位,奥朗德就是较低层次的七人中之一。奥朗德要搬家了。

  奥朗德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是官吏,为什么要如此不公!前财务长贝农的处境可比他好多了——他留在了我们镇上,而且更可气的是,贝农竟然成了新的“司茶官”!

  没有办法,这是会议研究决定的。

  我们镇子上自从裁减官员之后,酒馆和赌坊都冷清了很多,这完全是官员过少所带来的弊端。现在没有几个人来专门管理经济了,新上任的财务长克里斯,他也兼职了副财务长、文化科副科长以及司法长。但也正因如此,我们镇获得了“全国本年度最清廉小镇”的称号,大街的马路上、墙壁上、甚至官员们的袖章上都印满了“清廉”二字。

  奥朗德举家迁往康德镇,他们变卖了几乎所有笨重的家具——床和柜子。奥朗德在康德镇买下了一个潮湿破旧的老房子,十分拮据。从此他的工作多了一件很要紧的事情,就是在狭小的办公室里躲避其他十三位科长来回扫视的愤怒的眼光。

  但不久以后,镇长助理亲自来找他了,这让奥朗德兴奋地跪在了地上。

  “助理大人,您怎么来了?下官这里窘迫不堪,让您屈尊!”

  “贝农并不会泡茶,因此镇长经过会议决定,让他辞职了。鄙人亲自前来请你回去。”

  奥朗德激动地嚎啕大哭,他用拳头愤恨地砸着墙壁,骂道:“该死的康德!该死的破房子!我再也不受你们的约束!”

  奥朗德当日晚上就又搬回了我们镇上,但他之前的房子已经被政府征用了。他只好裹挟着行李搬进闷热拥挤且满是煤渣的锅炉房里,同妻子和三个孩子,住在锅炉旁边。

  “我喜欢当‘司茶官’!”奥朗德显得很高兴,“我喜欢泡茶水!喜欢看报!喜欢数蛀洞!喜欢记住全世界所有国家的名字!这就是我的工作!”

  是啊,我和他在那之后再见到时,他也总是笑嘻嘻的样子,也真的曾告诉我那面桌子究竟有少个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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